第487章 三真神霄(87)
立秋的凉风裹着岩屑,把西境的峡谷吹得干燥。张楚岚踩着陡峭的石阶往吊桥走,靴底沾着从东境湿地带回的泽珠光粒——那些乳白色的光点在风里跳跃,竟让硌脚的碎石透出淡淡的温润,崖边的藤蔓在光粒拂动下泛着微光,峡谷里的栈道连成细线,像无数被岩壁磨砺的坚韧,在深邃的峡谷间延伸着连接的光。
冯宝宝背着个藤编篓跟在后面,篓里装着刚采的草药,斩魄刀的记忆纹路在篓绳上缠绕,银色的光丝拨开弥漫的岩尘,偶尔有暗紫色的荆棘从石缝钻出,接触到光丝便化作枯刺:“这谷的岩不对劲。”她指着峡谷深处的裂缝,岩壁的断层里藏着影阁的符文在闪烁,“俺的记忆里有这种岩——叫‘断连石’,影阁用‘本相’矿脉的精魂和西境混沌能量凝铸的,能把人的‘本相’断进岩缝,再顺着崖壁往‘绝连裂谷’送,跟斥容水的绝容泽地、怠耕壤的绝耕洼谷是一个路子,只是换了种断裂的法子,像被地震劈开的山脉,把人的连接慢慢断掉,变成没有牵绊的孤。”她从篓边捡起块碎石,石面的纹路里嵌着缕灰黑色的戾气,“赵归真的勘探队凿了半月岩壁,说这岩石的源头在裂谷深处的‘忆峡核’,能量强到能断裂牵绊连接,让咱们趁处暑前筑路架桥,把核取出来,别等岩崩发生,断连石把整个西境的‘本相’都裂成没有牵绊的碎块。”
王也摇着把折扇坐在块突出的崖石上,四盘残片在他指尖转得悠然,带起的气流勉强挡住些落石:“哪都通的连接检测仪快被岩尖刮坏了,说被荆棘扎到的人会出现‘连断’——就是牵绊连接断裂,有个本该守护栈道的石匠,把修补的石料扔进谷底,说‘修不修都塌掉’;有个世代采药的郎中,把药锄扔进深渊,说‘采不采都治不好’。”他指着裂谷方向的灰雾,“赵归真那老小子带了台架桥机在那边布防,说裂谷的‘峡魇’比泽魇厉害十倍,能让人把连接的牵绊当成负累抛弃,连自己为啥牵绊都记不得,像块孤立的崖石,再也拼不成山。”
小疙瘩抱着只岩羊从石洞里钻出来,岩羊的犄角上沾着苔藓,眼里却闪着与小疙瘩同源的金光:“楚哥哥,这咩咩是守峡兽,它说夜里会有‘峡灵’从岩缝里钻出来,拖着连断的人影往裂谷飘,要是让它们把人影送进忆峡核,整个峡谷的人都会变成‘孤绝傀儡’——栈道工把钢钉扔进深涧,说‘钉不钉都连不上’;摆渡人把绳索砍成碎段,说‘拴不拴都到不了’;连岩鸽都独自停在崖顶,忘了该与同伴共栖,跟影阁以前玩的断连术是一个路数,只是更隐蔽,藏在险峻的峡谷里。”他举起块嵌着栈道木片的岩石,石面突然亮起,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影阁制服的女子,面容在不同岩纹里变幻,有时是石匠的眉眼,有时是张楚岚的轮廓,左眼始终嵌着颗与黑曜石相同的墨色义眼,“守峡兽说,这岩石里裹着影阁阁主的意识残片,比之前的所有形态都要孤绝,像被裂缝隔开的山体,得用最韧的连接才能重连。”
张楚岚接过王也扔来的钢钎,金光咒在钎尖流转,映得峡谷都泛着暖光:“换了身岩壁皮囊就以为能混进峡谷?以为把‘本相’断进岩缝,就能随便断裂连接?忘了栈道能在崖间架通,人能在深涧共渡,被断掉的牵绊早晚能从裂缝里重新连成纽带吗?”他顺着石阶往吊桥走,沿途的岩壁纷纷震颤,岩里的连断“本相”开始挣扎——有他爷爷教他在峡谷辨栈道时的专注,有冯宝宝说“俺们能连上”时的笃定,有王也帮石匠算承重时的精准,有小疙瘩对着吊桥许愿时的执着,每个连接里都藏着影阁阁主的冷笑,像阵穿谷的狂风,想把所有牵绊的火苗都吹灭。
冯宝宝的斩魄刀突然出鞘,记忆纹路在峡谷间织成道银网,将试图靠近石匠的峡灵全部兜住:“张楚岚,小心岩缝里的‘断连丝’!”她的声音混着风声的呼啸,“这些丝会顺着连接的缝隙往‘本相’里钻,钻得越深,连断就越彻底,比峡魇的断裂阴毒,连自己为啥牵绊都记不得。”
张楚岚刚走到吊桥的桥头,桥面突然晃动,无数根墨色的断连丝从岩缝里窜出来,像蛛丝般缠向他的手腕。裂谷深处传来影阁阁主的声音,带着峡谷的凛冽,又混着岩崩的脆响:“放弃所有连接,不好吗?”断连丝突然松开,在他面前组成面岩镜,里面映着无数孤绝的“自由”——张楚岚不用再费心牵绊,冯宝宝不用再费力连接,王也不用再苦心智算栈道,小疙瘩不用再死记牵绊的规矩,“你看,这样就不会有牵挂,不会有拖累,不会有连接崩断的痛,像块独立的崖石,不用为谁支撑,永远不用牵绊,难道不好吗?”
张楚岚的钢钎停在半空,观测者印记让他看清了岩镜里的破绽:那些“自由”的画面都是散的——没有他与石匠合力修桥后的踏实,没有冯宝宝为郎中递药时的默契,没有王也算准承重后与栈道工击掌的畅快,没有小疙瘩看到岩羊过涧时的雀跃,没有所有带着牵绊却炽热的连接,像片没有栈道的峡谷,隔绝却无通路,“好是好,可惜没了伴。”他的金光咒化作灼热的光,注入断连丝组成的岩镜,“我爷爷说,人这辈子就像峡谷的吊桥,得有互相支撑的牵绊才立得住,要是连伸手相扶的勇气都没了,跟块冷冰冰的崖石有啥区别?”他看向吊桥旁的冯宝宝,她正用斩魄刀斩断缠向石匠的断连丝,记忆纹路在风声里泛着清亮的光,“你看宝儿姐,她记不清连接的道理,却总在谁过涧时先递过手;王道长看着散漫,却比谁都懂‘相辅相成’的理;小疙瘩不懂牵绊的深意,却总在栈道上帮大人扶稳石料;就连赵归真那老小子,总骂牵绊是枷锁,却在每次架桥都先帮老人固定绳索——这些紧握的手,才是‘本相’该有的暖,没了心中的连接,跟沉墟城的雕像有啥区别?”
岩镜在金光中碎裂,无数岩片飞溅开来,露出磨,说“这是栈道的骨”;郎中把药锄从深渊里拽出来,在溪水里洗净,说“这是救人的桥”;影阁阁主在某个平行宇宙里,看着孤绝的“自由”突然停手,岩镜里闪过她小时候跟着阿爹修栈道的画面,她攥着阿爹递来的麻绳,在崖边帮着固定木板,阿爹说“这是峡谷的连接,也是活下去的伴”。影阁阁主的虚影在忆峡核里发出裂谷崩塌的巨响,墨色的义眼里流出带着岩粉的泪:“为什么你们总要抱着会崩断的连接?难道孤绝的自由,真的比不上牵绊的拖累吗?”
小疙瘩抱着守峡兽跑过来,岩羊突然朝着忆峡核喷出团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断连丝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丝里的连断开始消退,露出点能承更多人”;摆渡人把碎绳重新接成长索,说“再韧点能渡更重的物”;被连断的人们纷纷拿起工具,有人修补破损的吊桥,有人加固松动的石阶:“守峡兽说,有连接的才是活的。”他的掌心印记亮得像个小太阳,“就像这峡谷,哪怕崖再陡,只要还有人架桥,就总有相通的那天,要是怕崩断就不牵绊,哪有‘天堑通途’的奇迹?牵绊的拖累,才更让人活得有依靠,像这吊桥,连得紧才更安稳。”
王也的四盘残片突然组成个“连”字卦,银色的气流顺着断连丝注入忆峡核,墨色的峡核表面开始崩解,露出里面透明的光——那是所有被断裂的“本相”精华,不再是孤绝的碎块,而是座完整的栈道,每块木板都透着连接的力量:“风后奇门·通堑!”他的声音带着穿透裂谷的力量,“孤绝的自由是断的路,牵绊的拖累是连的桥,桥再险,也比断路有方向。”
冯宝宝的记忆纹路顺着银网钻进裂谷,将所有岩缝里的“本相”轻轻托起,那些被连断的人开始清醒,樵夫扛着斧头重新上山,说“再陡的坡也有柴可砍”;孩子们在吊桥边系上祈福的红绸,说“再多些能保桥安稳”;被断连丝缠过的人们互相笑着,有人说“还是彼此牵绊踏实”,有人说“手拉手就不怕路险”,号子声混着岩鸽的鸣叫,像首厚重却昂扬的歌。
赵归真扛着把冲击钻从裂谷里钻出来,脸上沾着油污:“他娘的!这峡核崩得真及时!快来尝尝这烤岩羊腿,赵工说这肉能补劲,比啥连接课都管用!”
小疙瘩抱着守峡兽坐在吊桥的木板上,岩羊的蹄子踩着桥面,栈道映着所有被守护过的土地:“楚哥哥,守峡兽说这峡谷会记住所有的连接,石匠的锤,郎中的锄,栈道工的钉,孩童的绸,混在一起才是西境的魂,就像这炖岩耳,鲜、滑、韧、香凑齐了才够味。”
冯宝宝的藤编篓里还剩几株草药,她选出最鲜绿的递给张楚岚,草药的清香混着岩风,在舌尖散开。观测者印记在胸口轻轻发烫,不是预警,是与这片苏醒峡谷的共鸣。张楚岚望着裂谷旧址上延伸的栈道,看着人们在吊桥上忙碌的身影,看着阳光穿透谷缝洒在石阶上的模样,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追求孤绝的“自由”,而是在牵绊的拖累里,把每份连接都架成通途的桥——像这西境的峡谷,容得下架桥的执着,也容得下修栈的耐心,让每种牵绊都能在岩壁间扎根,在岁月里延伸;像这盘旋的栈道,看似曲折却藏着相通的执着,把所有的连接,都酿成生活的暖。
冯宝宝突然指着天边的岩鸽群,鸽群在峡谷上空盘旋,翅膀下裹着无数光点:“张楚岚,你看,像不像所有找回的连接在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