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3章 霜铃契(第3页)

说着牵起我手,按在他心口,“每回银铃响,便是我在想你。若哪日听不见...”

喉间滚动,终是没说下去。

我踮脚吻住他冰凉的唇,像吻住了十年的荒坟月光。

银铃在风雪里响得急切,混着他心口的跳动,终于不再是单声的孤响。

原来虐恋的滋味,不是单恋的苦,而是明知前路有刀山火海,却偏要攥紧对方的手,一起往下跳。

关西军营的辕门在暮色中浮现时,他的同袍吹着口哨围上来。

我望着那些带疤的脸,忽然想起前世他娶的“同袍之妹”——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妹妹,不过是他为护我清白,故意散出的流言。

“这便是弟妹?”

有人拍他肩膀,目光落在我腕间银铃,“当年你说有个放不下的姑娘,老子还以为你骗酒喝!”

军营的篝火噼啪作响,我坐在他帐中,替他缝补战袍上的裂口。

他枕着胳膊躺在榻上,看我用银线绣野兰花:“其实那年在蒲州,我本想上门提亲,却听见街坊说你被山贼...被山贼...”

“被山贼污了身子?”

我接过话,指尖穿过布料,“所以你留书离开,是怕连累我?”

他猛地坐起,撞得帐中油灯摇晃:“他们说你若嫁我,便是将军夫人,可若不嫁...我怕你爹娘承受不住流言,才想等安定下来再接你...”

“笨蛋。”

我将绣好的银铃纹样按在他心口,“清白是长在骨血里的,不是长在别人嘴里的。”

想起前世投井前,他留的书信上那滴墨迹,原来不是笔误,是泪。

帐外传来打更声,他忽然握住我手,放在唇边轻吻:“京娘,等打完这仗,我带你去看黄河的冰,看终南的雪,看所有你没见过的风景。”

我望着他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明白,这一世的虐,不是错过,而是明知彼此会被命运磨得鲜血淋漓,却偏要互相拥抱。

银铃在帐外响着,像极了前世荒坟里的风,却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温暖。

夜深时,他替我掖好被角,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

打开来,是半块碎玉,上面刻着“京娘”二字——正是前世我投井时,塞进他掌心的那半块。

“我一直带着。”

他指尖抚过刻痕,“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时,就摸这块玉,想着若死了,便让碎玉陪我埋,也算带你看过了山河。”

泪水突然涌出来,滴在碎玉上,竟与另一块的断口严丝合缝。

原来早在山神庙初见时,他便将自己的半块玉佩给了我,而我,直到重生才懂。

“以后不许再留书。”

我将碎玉贴在胸口,“要走便带我一起,要死便死在一处,省得我在荒坟里数草茎。”

他笑了,吹灭油灯前,最后一句话混着银铃响:“好,以后我的铃响,必带着你的心跳。”

黑暗中,他的手臂圈住我,像圈住了整个世界。

腕间银铃与他腰间的相碰,叮叮咚咚,竟凑成了从未听过的,最温柔的离歌。

这一晚,我梦见自己不再是荒坟里的孤魂,而是骑在他马上,看银铃在风里摇晃,看他剑尖挑落的雪花,落在我绣着野兰花的袖口。

原来重生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这串银铃,在今生,终于有了可以回响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