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指尖的伤痕(第2页)
六点十五分,我站在浴室喷头下,任42度的热水冲刷肩膀。
锁骨下方有块月牙形的淤青,是上周给一位腰椎病人做牵引时被压出来的,周楠昨晚就是盯着这块淤青,像发现赃物般扯开我的睡衣:"这是谁弄的?"
我想说"是用肘尖顶了半小时膀胱经",但话到嘴边变成沉默。
有些伤口永远无法向爱人解释,比如指尖的茧,比如耳后若有似无的艾草味——那是表姐会所里特供的艾草精油,比普通精油贵三倍,却能让客人觉得"更养生"。
婆婆在厨房煎蛋,油烟气里掺着她身上的檀香味。
"小柔昨晚没睡好吧?"她把温热的豆浆塞进我手里,"周楠那孩子,昨晚回来鞋都没脱就倒床上......"
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别告诉别人你在你表姐那儿工作,嫁人的时候会被嫌弃。"
那天母亲的手瘦得像鸡爪,指甲缝里还留着我给她涂的桃红色甲油——那是用表姐发的第一笔提成买的,她舍不得卸,直到化疗掉发时还对着镜子笑。
公司电梯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粉底液盖不住眼下的青黑。
行政部小李凑过来:"柔姐,你脖子怎么红了?"
我摸了摸锁骨上方,大概是今早换衣服时抓红的。
"过敏而已。"我低头看手机,屏幕映出张总发来的消息:"下午三点有客户需要泰式按摩,你能来吗?"
指尖悬在键盘上,想起上周他把我叫进办公室,说:"其实你不用再兼职,公司给你的薪水足够......"
我没让他说完,因为知道有些尊严只能用双手挣来——比如表姐每月扣下的"管理费",比如周楠家里每月要还的房贷。
贵宾室的熏香换成了雪松味,我调试恒温床温度时,听见门外张总在和人说话:"这位是我们特聘的理疗师,从业五年零投诉。"
推开门的瞬间,周楠的脸像被定格的老照片,他身后站着个穿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我的表姐,她涂着宝蓝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敲着沙发扶手,那颜色和她会所吧台的台面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啊,"她的目光扫过我工牌上的"首席按摩师",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当年在我那儿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周楠的喉结剧烈滚动,我看见他攥着沙发垫的指节泛白。
五年前我从她的会所辞职时,她摔了个水晶烟灰缸:"装什么清高,外面的男人只会更脏。"
此刻她身上的香奈儿五号混着我调配的柑橘精油,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网——那瓶精油,还是她当年作为"优秀员工奖"发给我的。
"我去拿精油。"我转身时听见周楠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铁丝:"原来你说的'健康管理师',就是这个?"
贵宾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窄的阳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线。
我想起新婚之夜他掀起红盖头时,眼里映着床头的喜字,说:"以后你就安心当太太,不用再辛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