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16章 冻土新芽

三个月的融雪浸软了冻土,娜塔莎蹲在墓碑旁,指尖抚过新钻出的铃兰。

佩特罗夫说,这些花籽是琴身上的松脂粘来的——去年安娜补琴时,松香里裹着顿巴斯的春天。

雪停时,古多克琴的碎片在冻土上拼出完整的轮廓。

安娜的血在裂纹里凝成暗红的冰,像给老琴镶上了玛瑙边框。

娜塔莎把德米特里的羊毛袜套在琴头上,又将里维昂的勋章插进断弦的孔眼——那勋章背面,有里维昂刻的 “1943-2014”,说 “八十年了,该让和平长出来了”。

“她最后弹的是《友谊地久天长》。”

中尉用刺刀挑起片琴身碎片,上面的高音谱号还留着三分之一。

孩子们举着树枝做的琴弓从树林里钻出来,领头的小姑娘举着白桦树皮,上面用红莓汁画着古多克琴——她是伊万诺夫的孙女,说 “爷爷说琴碎了没关系,旋律能钻进土里”。

里维昂蹲在雪地里,抚摸着琴颈上的十字刻痕——德米特里刻的,安娜补的星,合起来正是守护的符号。

他想起德米特里牺牲前的话:“把我和安娜的名字刻在琴盒上,说‘我们没选边站,选了琴声’。”

德米特里是为了保护琴的碎片不被激进派抢走,被子弹打穿了胸膛,手里还攥着那片刻着《黑眼睛》的白桦树皮。

工程兵铲开冻土时,铁锹碰到了硬物。

那是块1985年的“友谊纪念碑”,上面的“俄乌两国,共饮一河”被弹痕啃得斑驳,却依然能看清。

“就埋在这里。”

安娜的遗体裹在蓝黄军旗里,娜塔莎把琴身碎片撒在她身上——碎片落进土里时,竟有片松脂粘住了颗草籽,是佩特罗夫昨天给琴上松香时带的。

下葬时,士兵们脱了帽。

乌军刻三弦琴,俄军刻巴拉莱卡琴,两种琴的轮廓在墓碑周围交错,连成个完整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