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我不会再放过你(第2页)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却没点火,只是咬着烟屁股,眼神阴郁得像暴风雨前的乌云。
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有孩子裹着小棉被,好奇地探头;有大爷大妈絮絮叨叨地指指点点,气氛变得越来越热闹,隐隐有种风暴将至的味道。
许大茂被众目睽睽盯着,脸皮火辣辣地疼,尴尬得想挖个坑钻进去。
就在这时,何雨柱突然咧嘴一笑,笑意里带着浓烈的戏谑和威胁:
“许大茂,要不,咱们让大家伙看看,今晚你还藏了啥好玩意儿?”
许大茂心头猛地一跳,顿时脸色变了,连连后退,像被踩到尾巴的耗子。
但已经迟了。
何雨柱大步流星地冲到他刚才藏东西的地方,三两下扒开杂物,果然翻出一堆破破烂烂的油布、干柴,甚至还有半瓶洒了油的破酒。
这一发现,引得围观的人群哗然大作!
“妈呀!这不是明摆着放火嘛!”
“许大茂疯了吧?这要真烧起来,咱们整个四合院还不得全完了!”
“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许大茂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何雨柱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他,心里冷冷想着:
“许大茂,咱们的账,一笔一笔慢慢算。”
院子里,原本带着夜气的沉闷空气,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滚烫的油,一下子沸腾了。
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团,脸上写满了愤怒和鄙夷。有人指着许大茂破口大骂,有人恨不得当场扯下他一块肉来。灯光在众人眼里闪烁着怒火的光泽,像一把把无形的匕首,直直地扎向许大茂。
\"好好一个院儿,就让你给搅合成这样,许大茂,你还是个人不?\"
\"呸!畜生都比你强!\"
\"就是!要不是柱子哥机灵,咱们这院子今晚就得全搭进去!\"
这些话,一句一句,像鞭子一样抽在许大茂的脸上。许大茂缩成一团,连连后退,双手胡乱摆着,仿佛想挡住众人的口水和怒火,可那无形的鞭子越抽越狠,把他逼得喘不过气来。
贾张氏更是不客气,双手叉腰,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骂个不停:
\"我呸!许大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家的床单都让你烧没了!还想烧人?你咋不上天啊你?!你咋不一头撞死在墙上啊?!\"
她一边骂一边挤过人群,手里还拎着一块已经烧得焦黑的破床单,像是抓着罪证一般,挥舞着朝许大茂鼻子底下猛甩。
\"你赔!你赔我床单!你赔我屋子!你赔我孙子的命!\"
贾张氏的嗓门尖锐刺耳,像锥子扎人耳膜,院子里小孩子都吓得往大人怀里钻,连院墙上的猫也呲着牙,尾巴炸开,嗖的一声窜上屋脊。
何雨柱双臂抱胸,半眯着眼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心里头,却并不像表面那么风平浪静。
“许大茂啊许大茂,今天算你倒霉,碰上了我何雨柱。你要真成了气候,怕是连我家的一砖一瓦都得给你糟蹋光。”他心里冷冷地盘算着,脑子里划过一个个念头,像风卷残云般清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前院的老聋子都颤巍巍地摸着拐杖出来了,嘴里含糊着咕哝:“出大事了?咋又吵吵上了?”
\"许大茂这狗东西,差点烧了整个院子!\"有人大声回应。
老聋子一愣,立马一拐一拐地凑近人群,瞪着几乎失明的老眼也要看看出什么乱子。
气氛越来越压抑,四合院里头的空气都像要凝成冰,粘腻又令人窒息。
何雨柱咬着牙,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这点教训,还不够。”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心里早已有了更深一层的打算。
他慢慢地迈步走向许大茂,脚步重而稳,每一步都像敲击在许大茂心头。
许大茂浑身哆嗦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像一条被人踩到尾巴的野狗。
\"柱子哥……柱子哥……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嘴里连声求饶,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
何雨柱站定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声音低沉得仿佛压在骨头缝里:
\"知道错?晚了。\"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话,又是一阵骚动。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烧房子可是大罪!得给院里一个交代!\"
\"对头,不能让他轻轻松松糊弄过去!\"
许大茂慌得直冒冷汗,脑袋连连磕地,磕得咚咚作响,地上很快便染上一片暗红。
\"柱子哥!别报警!我、我赔钱,我赔,赔床单,赔屋顶,赔大家损失!你说啥就是啥!\"
这副模样,别提多狼狈了,曾经在厂里不可一世的小喇叭,此刻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求饶,连喘气都带着哽咽。
何雨柱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一眼,随手抄起旁边一根破木棍,敲了敲地面,声音闷响,震得人心里一跳。
\"赔?行啊。\"
他话锋一转,眯起眼,嘴角泛起一丝森然的笑意。
\"但你赔完钱,还得给全院的人一个交代。今晚你干的事儿,站在大伙面前,一五一十,自己招出来!\"
许大茂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柱子哥……别……丢不起人啊……”
何雨柱冷冷地一笑,眼神锋利得像刀子。
\"丢不起人?那你烧人屋子的时候,咋不觉得丢人?\"
院子里的人群像被点燃的引线,哗啦啦地吵了起来:
\"对!得让他说清楚!\"
\"不能让这种人留在院里,太危险了!\"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许大茂吓得直打哆嗦,心里像是被刀子割着,疼得钻心。他知道,今晚这一劫,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没戏了。
就在他瑟瑟发抖,犹豫要不要开口时,贾张氏尖着嗓子又补了一刀:
\"许大茂,你要是不交代清楚,信不信我明天就领着全院的人到厂里去告你?让你连个活都没得干!\"
这一句,彻底压垮了许大茂最后一点侥幸心理。
他瘫倒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声音凄惨得像丧家之犬。
何雨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却没有一丝怜悯。
他清楚,这样的人,软弱一点,就敢骑到你头上撒尿;心狠一点,才会知道怕,才会老实。
徐峰的自行车是辆二八杠老凤凰,车架上的漆已经被岁月磨去了光泽,链条也常年浸在黄油里,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却仍旧如忠实的老友一般,每日清晨准时出现在他的手边。车铃虽旧,却响亮清脆,像是唤醒这片沉睡街巷的一道号角。
他提起腿,利索地跨上车,脚下一蹬,车子便如一道灰影般穿行在胡同之间。清晨的街道还未完全苏醒,只有寥寥几个卖豆浆油条的摊贩早早支起摊子,锅里热油翻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徐峰路过的时候,鼻尖微微一动,那是炸油条特有的焦香味道,在这个年代,它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挑动人的味蕾。
他没有停留,目光平静如水。对他来说,这些味道已然习惯,却也不意味着他能随意享受。他要赶时间,厂里七点半点名,迟到一次扣五块奖金,那是他一个星期菜金的四分之一。
胡同外的大街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人力三轮车、“二八大杠”、几辆冒黑烟的公共汽车在街口交错前行,车铃声、喇叭声、叫卖声交织成一曲独属于八十年代初的北京晨曲。徐峰骑车穿行在这一片喧嚣之中,眼神始终笔直,仿佛前方那片朝阳洒落的厂区,才是他真正要去征服的疆场。
他的左手把着车把,右手却随时准备按下铃铛。遇到缓行的学生、卖菜的大妈、吵闹奔跑的小孩,他总是提前减速,眼里没有一丝不耐,只有长年养成的谨慎与细致。
在街口,他遇见了老魏,一个跟他一块入厂的同事,此刻正推着车走在街边。
“徐峰——”老魏喘着气喊了一声,“你又骑这么早啊!”
徐峰侧头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赶时间。”
老魏摇头笑道:“你呀,就是这劲头,咱们厂里都说你是铁人徐。”
徐峰不置可否,只是轻轻踩动踏板,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太阳渐渐升高,洒在他的中山装上,镀了一层淡金的光,连那一向沉稳不张扬的灰色,也仿佛被点燃了某种不易察觉的激情。
一路上,他会经过大栅栏的牌坊,穿过前门的老街,再从天桥边的小道拐进东城区那片老厂区。沿途的街边,砖房林立,墙上还贴着“多生孩子多光荣”的宣传画,颜色早已斑驳,但口号依旧醒目。偶尔有几个小孩在巷子里跳皮筋,看到他飞驰而过,总会笑嘻嘻地招手,“徐叔早啊!”
徐峰点头示意,眼中露出几分柔和的光。他并不多话,但每个胡同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中年男人的好名声。他不喝酒,不打牌,不偷懒,每天按时上下班,母亲病重那几年,是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一碗粥一碟菜,熬过了北京最冷的冬天。
八点差五分,他准时抵达厂门口。大门还未完全打开,门卫老张正在抽旱烟,一看到他,立刻笑着点头,“徐工,你又提前了。”
徐峰把车停在厂门口的车棚里,脚下一提,自行车稳稳立在那儿。他顺手掸了掸肩头的灰尘,目光看向厂区深处,那里是他每日奋斗的地方,是无数铁与火碰撞出的世界。
厂里的晨会已经开始,车间主任正高声读着今天的任务安排,铁皮喇叭里传出刺耳的回声。工人们站成一排,脸上是未完全散去的困意,却也掩不住一股朝气蓬勃的热情。徐峰站在最右侧,一动不动,宛如一棵在风中挺立的松。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逐渐响起,齿轮转动,传送带开始运作,铁屑飞溅,焊花四起。徐峰戴上护目镜,站在自己负责的那台老式车床前。他熟练地检查每一道工序,从校对图纸到设定数值,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像是做一场仪式。
这台车床陪了他十多年,他了解它的脾气,就如同熟知一个老友的沉默与喜怒。每天早上,他都会用旧毛巾擦一遍机身,像是在唤醒一头沉睡的巨兽。操作手柄时,他的动作快而稳,仿佛与机器融为一体。
就在他调试完最后一项参数时,车间主任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峰,下午的那批特制零件,厂部交给你了,急活儿。”
徐峰点头,没多说一句。他知道,这种“急活儿”一般代表着关键的订单,厂部只会交给最稳妥的人。或许别人眼中这只是工作,可对他来说,每一个齿轮、每一块钢板,都是构成时代齿轮的零件。
此时此刻,外面的阳光已经洒满整个车间,尘埃在光线中飞舞,而徐峰的身影在车床前被拉得老长,仿佛一尊站在工业时代边缘的沉默守望者。他的手依旧没有停下,机器轰鸣中,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力量在酝酿、激荡,仿佛预示着某个时代将从这片铁与火的交响中缓缓崛起。
徐峰正操作着那台旧式立式车床,加工一组精密齿轮的中轴部分。图纸是上午刚送来的,设计师姓邹,是个刚从技校毕业的小伙子。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已经被翻得卷了边,右上角还残留着指尖的黑油印。徐峰看得非常认真,眉头不动声色地皱着,眼睛一遍遍在0.02毫米的误差值上来回扫视。
“小邹,来一下。”
“哎——”邹工闻声跑过来,腿脚还带着点校园生涩。
徐峰举起图纸,在光下指了指一处,“你这边的台阶尺寸有点问题,如果按图加工,这边会空掉三毫米。”
“啊?”小邹凑过来看了几眼,脸瞬间涨红,“我……我可能没看清这边的缩进线。”
“不是可能,是肯定。”徐峰语气平淡,却不带一点怒意,只是将图纸一折,递给他,“重画一下,我这边机器调完了,等你新图。”
小邹局促地点点头,“对不起徐师傅,我——”
“少废话,快去。”徐峰淡淡打断,回头便开始用千分尺核对原材料的尺寸。他不是刻意严厉,只是觉得在这车床边说教没有意义。零点几毫米的误差,看起来不起眼,可一旦装配起来,那就是整套机械都要拆掉重来的麻烦。他没有那种容错空间,更没有允许自己懈怠的余地。
他手中的钢材还带着未磨平的毛刺,边角锋利如刀,稍一不慎就会划破手指。他却拿得稳,压得准,手心早就长满了厚茧,像老树皮一样粗硬。每次用砂轮打磨边角的时候,他都会侧身,微微眯眼,用耳朵去听那股“吱吱”的金属声是否平顺。
机器震动着,他的心也被震得越来越沉。今天的活不只是这一组零件,后面还有另外两套不同口径的变速盘要做。时间紧,任务重,而他只有这双手和几十年的经验去应对。
“徐工,图纸出来了。”小邹拿着重新打印的图纸跑来,气喘吁吁。
徐峰接过纸,只扫了一眼就点头,没多说,转身便启动车床。
钢材在刀具下被一层层切削,发出刺耳的响声,细小的金属屑像碎银子一样四溅,他弓着腰,脸凑得很近,不放过任何一丝偏差。手臂绷紧,脚步站得极稳,整个人像铁柱一样扎在车床前。汗水从他额头滑下,滴进衣领,贴着背脊一路往下。他没擦,只是眯着眼继续盯住车床上的数值表盘。
五十分钟后,第一套中轴完成。他小心地取下,举到眼前,轻轻旋转,听着咬合的声音。咔哒、咔哒,每一声都如同审判。他眉头松了些,嘴角轻轻一扬,露出难得的满足。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徐哥,吃饭了,食堂送盒饭过来了。”
声音来自秦志刚,是车间后头数控车床那边的师傅,一个胖胖的年轻人。他左手提着两盒饭菜,右手拿着筷子,一脸馋相地盯着饭盒冒出的热气。
“你先吃,我等这组零件打完。”徐峰头也不回。
“这饭一凉就不好吃了啊,你不吃我可替你解决了。”
徐峰这才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真不怕撑死。”
“撑死也得吃。”秦志刚撅着嘴笑,转头去旁边的工作台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扒饭一边唠叨,“今儿这菜不错,有红烧肉,厂里开恩了。”
徐峰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第二套材料。他取来新的一块钢坯,放在车床上,测距、调速、对刀,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这是他最熟悉的节奏,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秒,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外人看着觉得枯燥,可他心中却有种奇异的充实感,那是几十年里和机械搏斗出来的默契。
他偶尔会想,如果不是在这厂里,自己能干嘛?出去做买卖?他不会说话,也不会耍滑头;换个单位混吃等死?更不是他的性子。他只有这台老车床,只有这双磨出老茧的手和脑子里一套死磕到底的操作方法。
“咔——咔——”他继续打磨变速盘边缘,注意力高度集中。
“徐工,这边有点问题。”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是负责后道装配的老孙。
“说。”
“刚才那组齿轮,跟旧件搭配时有一点偏移,感觉是轴心不够紧。”
“带我去看看。”
徐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脱下手套,跟着老孙去了装配室。他在那台半组装的设备前俯下身,戴上检测镜,用手指慢慢推移两侧的连接部件,静静听着每一次齿轮咬合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轴心问题,是那边老件松动了。”他指了指侧面的卡口,“重新固定,再试。”
老孙点头,讪笑道:“我说呢,您这做出来哪能有错,还是我这边装得不够严。”
徐峰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盯着那台机器,直到它重新启动,顺利运转。他这才转身,回车间继续干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开始斜照进厂房,原本通亮的车间逐渐被金色与阴影分割,像是一张老照片逐渐泛黄。工友们陆续下班,有人挥手打招呼,有人还回头看一眼那个仍旧站在车床边的徐峰。
“徐哥,你不走啊?”秦志刚又来问。
“还有最后一组。”徐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这命真是跟车床粘一块了。”
“我愿意。”他回答得简单而笃定。
车床的轰鸣在夜色中渐趋低沉,像疲倦的巨兽喘着粗气。厂房内只剩下最后几盏白炽灯在头顶亮着,灯泡外壳泛黄,灯丝抖得厉害,光线在地上投出一圈圈模糊的影子。徐峰眼神紧锁着最后一块钢材,掌中那把钢尺一遍遍在金属表面上滑动,指尖带着些微的麻木感。他将一套零件组装完毕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工作台上,刚要收拾,却发现了一丝不对。
他的眼角余光一扫,顿时神色微变。
那是一块约莫指节长的固定环,原本应当是安装在变速盘与齿轮之间的一道小部件。它既不显眼,也不复杂,却是整组结构能否平稳运作的关键。徐峰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脑子飞快地运转。那块小环他早上确实拿过,也排在了他要加工的列表上,可现在——桌面上只剩下加工完的十二件,而清单上写得分明:十三件。
他没有慌张,只是皱了皱眉,缓缓脱下手套,俯身在工具桌下翻找。木质抽屉一格格拉开,里面放着螺丝刀、千分尺、游标卡尺、各种规格的内六角与小锤。他翻得很细,动作极轻,仿佛那枚固定环藏在某个角落里,正悄悄躲着他的目光。
“怎么了?徐哥。”不远处传来声音,是夜班的赵琪,一个年轻的调机工,正靠在门边吃泡面。
“少了一件零件。”
“掉地上了?”赵琪抬脚踢了踢地面,“我帮你找找。”
“不用。”徐峰低声说,“我记得打完十二个,最后那个……还没下料。”
赵琪一愣,咧嘴一笑:“那还不简单?再打一件呗。”
徐峰没有回答。他知道赵琪说得没错,可问题不在于这一个件儿补不补得上,而在于——他忘了。这是最让他难受的事。他不怕多做一件,不怕加班到天亮,他怕的是自己居然没记住流程中的某个细节。
“我早上打了第一组中轴、第二组变速盘,转到齿轮……对。”他闭上眼,脑海里一帧帧回放着操作过程,就像翻阅一本精密的账本,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某次车刀在钢材上拉出的细微声响。
但就是这最后一件,毫无印象。
“老了?”他轻轻呢喃,语气中透出一丝自嘲。他从来没对自己产生过这种疑问。多少年了,他都是车间里第一个完成任务、最少返工的人。他相信手感,相信经验,相信那种无需多言的熟稔感,可这一次,他居然遗漏了。
“徐哥?”赵琪见他愣神,走近了一步。
徐峰摆摆手,重新戴上手套,把那块备用钢料抱起放到车床上。
“你去歇着,我再打一件。”
赵琪犹豫了下,看他神色坚定,也不好多说,只道:“你别太累了啊,回头车间空调一关,风一吹你脖子又要落枕。”
徐峰点点头,专注地盯着数控表盘调节刀位,光圈从仪表上反射进他的眼中,明明灭灭。
他的思绪却仍未完全抽离。
为什么会忘?
这不是他。他的脑子向来像一张齿轮图,每一块零件都在合适的位置跳动着,不多一分,不少一秒。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上午看图时太专注?还是中午小邹送图时那会儿被打断了思路?或者是那组齿轮卡口偏移的事让他心里起了波澜?
他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车床重新启动,刀头慢慢接近钢材,第一层切削发出清晰的“哧啦”声。他的手轻微调整着进给速度,每一分力道都掌握得极为精准。他把全部心神集中到那一小段固定环上,不让自己有半分分神,仿佛这是今夜全厂最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