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生死存亡时
猎枪冰冷的金属抵着我的肩窝,瞄准镜里那团姜黄色绒毛正在月光下舒展。我屏住呼吸,食指搭在扳机上,耳边却突然响起悉尼大学教授的话:"这些野猫每年杀死超过三亿只本土动物。"望远镜里的猫正在撕咬一只已经断气的袋鼬,鲜红的血渍溅在银灰色的桉树皮上,触目惊心。
澳洲的风裹挟着桉树的苦涩掠过面颊,那只猫忽然转头,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骤然收缩成细线。它歪着脑袋打量我,尾巴尖轻轻扫过满地银桦的枯叶,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呼噜声。我僵在原地,扳机下的手指微微颤抖——这和我在农场猎杀的野兔完全不同。野兔被瞄准的时候只会惊慌逃窜,而这只猫的眼神里,竟带着几分好奇与信任。
当它蹭着枪管靠近时,我闻到皮毛上混着的雨水与泥土气息。它突然翻身露出雪白的肚皮,细小的绒毛在气流中轻轻颤动,粉色的乳头周围沾着草屑。这是只哺乳期的母猫,腹部的伤口还结着暗红的痂,伤口边缘有些微微发肿,显然已经感染。
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同样有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纸箱里望着我。那时我初到澳洲,在唐人街夜市救下的流浪猫阿橘,现在正趴在墨尔本公寓的窗台上晒太阳。兽医曾说它活不过一周,如今却把我买的冻干吃得咔吱作响。阿橘痊愈后,会在每个清晨用毛茸茸的脑袋蹭醒我,陪我度过无数个异国他乡的孤独日夜。
猎枪"当啷"坠地,惊起灌木丛里的负鼠。母猫立刻翻身跃起,却没有逃走,而是用尾巴卷住我的鞋尖轻轻拖拽。它走两步就回头,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直到我跟着它拨开带刺的金合欢。荆棘划破了我的手背,血珠渗出来,滴落在干燥的红土地上。
在废弃的灌溉渠旁,五只湿漉漉的小猫正在啃食腐坏的蜥蜴。最小的那只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另外四只小猫也瘦得皮包骨头,肋骨在松弛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母猫叼起最瘦弱的那只放到我脚边,用鼻尖蹭着我的手背。月光穿透云层,照亮它脊背上狰狞的伤疤——那里缺了好大一块皮毛,露出的皮肤上爬满陈旧的齿痕,显然是与其他野猫搏斗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