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黑脸笑(第2页)
手机在客厅响了,屏幕亮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我裹着黑浴巾走出去,看见锁屏上弹出的推送:“惊爆!黑脸真实容貌曝光!”配着张模糊的照片——浴室的雾气还没散尽,我的半边脸浸在水珠里,烧伤的疤痕从眉骨爬向颧骨,像条丑陋的蜈蚣。
点进去时,评论已经刷到了五千条。
“卧槽原来是个疤脸怪”
“装什么神秘,长成这样难怪不敢见人”
“之前还觉得他的作品挺酷,现在看真恶心”
我把手机扣在茶几上,金属背面硌着掌心的疤痕。那是十七岁留下的,硝酸铵爆炸时,我下意识用手去挡脸,火就顺着袖口爬上来,在手腕上缠了三圈。
门铃响了,急促的三声,停了两秒,又响三声。我从猫眼里看出去,是个举着相机的男人,外套上别着本地报社的徽章。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在拍门。
“黑脸老师,能采访一下吗?”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虚假的热情,“大家都很关心你……”
我按下反锁键,走到窗边。楼下聚集了七八个人,有人举着写着“骗子”的牌子,有人在用望远镜往楼上看。三年前搬来这里时,看中的就是顶楼的僻静,现在却像被扔进了玻璃鱼缸。
手机又响了,是美术馆的策展人。我划开接听键,她的声音带着犹豫:“那个……下周的展,要不先缓缓?现在舆论有点……”
“好。”我打断她。挂掉电话时,手指在屏幕上滑到相册,点开最近的一张照片——那是上周拍的装置模型,用黑色海绵堆成的迷宫,中心放着盏会呼吸的灯。现在再看,那团黑色像个巨大的伤口。
门铃还在响,楼下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我走进卧室,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件新的头套,比之前的更厚,连脖子都能包住。换上黑风衣时,金属拉链蹭到头套,发出细微的声响。
推开门时,举相机的男人吓了一跳。“你要去哪儿?”他往前凑了一步,镜头几乎怼到我脸上。我没说话,侧身从他身边挤过去,黑风衣的下摆扫过他的裤腿。
电梯里有面镜子,我背对着站着。金属壁映出那个全黑的身影,像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煤。十七岁在医院时,我也总背对着镜子,护士说我像只受惊的刺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走到小区门口,保安拦住我:“黑脸先生?他们说你……”
“我出去买包烟。”我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闷闷的,像隔着层水。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下了拦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