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蛇之越 作品

九十三:事必再衍2

我叫沈砚,字明远,本是万历年间江南的一个秀才。崇祯十七年的那个春日,叛军破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我抱着祖传的那方端砚,在祠堂的供桌下躲了三天。第四日晨光透窗时,砚台突然发烫,烫得指尖发麻,再睁眼,周遭的雕梁画栋竟变成了高耸的“石楼”,脚下踩着冰凉坚硬的“石板”,耳边是从未听过的轰鸣。 “老人家,您怎么蹲在这儿?”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抬头见个穿短衫长裤的姑娘,手里捧着个发光的小匣子,眉眼间竟有我沈家人特有的那颗泪痣。我攥紧怀里的砚台,拱手道:“在下沈砚,不知此地是何州何府?”

姑娘愣了愣,忽然笑了,那笑眼弯弯的模样,像极了我早逝的小女儿:“您这台词够复古的。这里是苏州,2025年。”她指了指我身上的长衫,“您是拍戏的吧?道具挺逼真啊。”

我听不懂“拍戏”为何物,只觉腹中饥饿,便问:“敢问姑娘,何处可讨碗水喝?”

她带我回了住处,那屋子小得像船舱,却处处透着奇巧——墙上的匣子能映出人影说话,桌上的铁壶不用生火就能出热水。姑娘给我端来一碗“牛奶”,我尝了口,惊得差点打翻碗:“此乃牛乳?竟无膻味!”

“这是巴氏杀菌奶。”她边说边翻出个小本子,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对了,我叫沈华,春华秋实的华。您贵姓?”

“沈砚。”

她猛地抬头,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您说您叫什么?”

我再说了一遍,她突然抓起那方砚台,翻到背面——那里刻着我祖父的名讳。“这是……沈家祖传的砚台?”她声音发颤,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布包,里面竟是一本线装簿子,首页赫然写着“沈氏家谱”,第一行便是“始祖沈砚,字明远,明末避乱南迁”。

“您是……先祖?”沈华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我是您的第二十三代后人。”

我望着簿子里一代代的名字,从“沈砚”到“沈华”,像一串被时光穿起的珠子。她给我看“匣子”里的画,说那是现在的江南,说我的砚台成了博物馆的藏品,又说沈家后人如今多是读书人。

傍晚时,她做了“米饭”,虽不如家里的糙米饭有嚼劲,却也香甜。窗外的“石楼”亮起万家灯火,比当年苏州城的夜市还要璀璨。沈华给我讲“汽车”“网络”,我给她讲万历年间的科举,讲我未写完的那篇策论。

“先祖,您看,”她指着天上的月亮,“四百年了,月亮还是同一个呢。”

我摸了摸发烫的砚台,忽然明白,所谓时光,不过是让有些人走远了,又让有些人在另一个地方,等着与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