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蛇之越 作品

一百零七:猫二娘(第2页)

“好多了。”她往铜锅里倒了些草药,“阿墨采的薄荷,熬水喝了挺管用。”

黑花猫像是听懂了,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跳上灶台帮她添柴。橘猫则趴在我脚边,把脑袋搁在我的鞋面上,暖乎乎的一团。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两只猫的影子在光斑里慢慢移动,像两朵会走路的花。

傍晚我下班时,特意绕到诊所门口。木门半开着,里面传出轻轻的哼唱声,调子古怪又好听,像是把猫叫谱成了曲子。我探头进去,看见猫二娘坐在竹榻上织毛衣,黑花猫趴在她腿上打盹,橘猫则在旁边追着毛线球跑。

“还没走?”她抬头朝我笑,手里的棒针上下翻飞,织出的花纹像猫爪踩过的痕迹,“进来喝杯薄荷茶?”

我刚要应声,就听见巷口传来争吵声。张屠户举着刀站在包子铺前,脸红得像块猪肝:“我说了多少次,不准你们的猫往我家院子里钻!”

猫二娘放下棒针站起来,黑花猫立刻从她腿上跳下来,弓着背挡在她身前。橘猫也停下玩闹,警惕地竖起耳朵。“张大哥息怒。”她走到门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水,“猫不懂事,我替它们给你赔罪。”

“赔罪?”张屠户把刀往砧板上一拍,震得旁边的铁盆叮当作响,“昨天咬了我的狗,今天又偷了我的肉!这账怎么算?”

黑花猫突然冲出去,叼着块油纸包从张屠户脚边跑过,纸包里的肉香飘了过来。张屠户骂骂咧咧地追上去,猫二娘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轻轻吹了声口哨。

黑花猫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把油纸包放在张屠户脚边,然后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张屠户举着刀的手僵在半空,脸涨得更红了,最后悻悻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下次再敢来,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多谢张大哥手下留情。”猫二娘弯腰抱起黑花猫,那猫把头埋在她怀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这就把它们带回去好好管教。”

张屠户气呼呼地走了,巷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卖豆腐的王婶凑过来,小声跟我说:“这张屠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前儿还偷偷给二娘送了副猪骨头,说是给猫补身子。”

我看着猫二娘抱着猫走进诊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两只猫的影子依偎在她的影子旁边,像三颗紧紧靠在一起的星星。木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里面又传出那古怪的哼唱声,这次我听清楚了,歌词里反复唱着“猫二娘,猫二娘,怀里揣着月和光”。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要路过诊所。有时看见猫二娘在门口晒草药,黑花猫帮她把草药摊开,橘猫则趴在药堆旁边守着,不让麻雀来啄食。有时看见她坐在竹榻上给猫看病,怀里抱着各种各样的猫——有断了腿的流浪猫,有生了病的宠物猫,还有只眼睛瞎了的老猫,她总是耐心地给它们上药、喂药,轻声细语地跟它们说话。

有天早上,我看见诊所门口摆着个竹筐,里面铺着厚厚的棉花,几只刚出生的小猫蜷缩在里面,眼睛还没睁开,像一团团毛茸茸的绒球。猫二娘坐在竹筐旁边,手里拿着奶瓶给小猫喂奶,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刚捡的。”她抬头朝我笑,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猫妈妈被车撞了,没能救回来。”

黑花猫和橘猫蹲在竹筐旁边,时不时用舌头舔舔小猫的毛,像是在给它们当奶妈。阳光照在小猫身上,暖洋洋的一片,我突然觉得,这诊所里的每样东西都带着温度——陶罐里的草药,竹榻上的毛线,还有猫二娘身上那件黑白色的布衫。

入秋的时候,巷子里突然流行起一种怪病,好多人上吐下泻,社区医院挤满了病人。我忙得脚不沾地,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到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

路过诊所时,猫二娘正站在门口等我。她手里提着个布包,黑花猫和橘猫跟在她身后,脖子上都系着红布条。“给你的。”她把布包递给我,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馒头,还有一小瓶黄色的药膏,“这药膏治腹泻,抹在肚脐上就行。”

我刚要道谢,就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你怎么了?”我伸手想摸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

“没事。”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倦意,“就是有点累。”

黑花猫突然跳起来,用爪子扒她的袖子,露出她手腕上的伤口——那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还在渗血。橘猫也焦急地蹭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担忧的呜咽。

“这是……”我心里一紧。

“昨天救了只疯猫。”她把袖子拉下来盖住伤口,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被抓伤了,不碍事。”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想起社区医院里那些呕吐腹泻的病人,心里咯噔一下:“你是不是也……”

“别担心。”她打断我的话,声音依旧平静,“我自己配了药,过两天就好了。”

她转身要走,我却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石。“跟我去医院看看吧。”我说,“那里有消毒水,有抗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