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蛇之越 作品

一百二十三:乌龙与对不起(第3页)

“我有钱。”我赶紧摸钱包,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手心比我的热,带着点粗糙的触感,按住我手背时轻轻用了点力,像是怕我真的掏钱。“我请你。”他说得很轻,眼睛往旁边瞟了瞟,没敢看我,“就当……赔罪了。”

茶叶蛋还冒着热气,蛋壳上裂着细密的纹路,卤料的香味顺着热气往上飘,混着便利店的关东煮味道,突然让人觉得很安心。我拿起一个,剥蛋壳的时候手指有点抖,碎渣掉在桌上,像撒了把星星。

“其实下午……”他在我对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我不是故意要撞你。”

“我知道。”我咬了口茶叶蛋,蛋白带着点咸味,蛋黄是溏心的,温热地流进喉咙里,“后来在群里听阿月姐姐说了,你拔了智齿。”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丫头就是嘴快。”

黄头发男生买了瓶可乐,拉开拉环时“啵”的一声响,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说你俩,”他把可乐往桌上一放,泡沫顺着瓶口往下淌,“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场乌龙。小姑娘觉得被骂了委屈,马辉觉得被推了还疼,本来两句好话能解决的事,非得闹到半夜跑便利店。”

我低头啃着茶叶蛋,没说话。马辉也没吭声,只是看着窗外,路灯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把额角的痣照得很清楚。

“说起来,”黄头发男生突然凑近我,压低声音,“你知道马辉为什么微信名叫马道吗?”

我摇摇头。

“他以前练散打,拿过市里的奖呢。”黄头发男生冲我挤眼睛,“后来打球摔断了腿,才改练投篮的,科比的动作都是对着视频一帧一帧扒的。”他指了指马辉的手机壳,“那壳子用三年了,摔得边角都缺了还舍不得换。”

马辉在旁边咳嗽了两声,脸有点红:“别瞎说。”

“我没瞎说!”黄头发男生不服气,“上次咱们去打球,人家小姑娘要你微信,你说什么‘我不玩社交软件’,结果今天人家一搭话,你二维码掏得比谁都快。”

我突然想起下午他扫码时的样子,手指确实动得很快,当时还以为是不耐烦,现在想来,好像有点别的意思。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两拍,赶紧低头喝了口矿泉水,把脸埋在瓶子后面。

“说正事。”马辉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来,“晚上的事是我不对,不该骗你说报警。”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我当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沟通。”

“我也不对。”我把啃完的蛋壳扔进垃圾桶,声音有点小,“不该推你那么重,还骂你。”

便利店的钟敲了十一下,叮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黄头发男生打了个哈欠:“得,误会解开了就好。马辉,你送小姑娘回家,我先撤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他临走前拍了拍马辉的肩膀,又冲我眨了眨眼,“小姑娘,下次见面教你几招真功夫,比科比的肘击厉害。”

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卤料香。马辉起身去结了账,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塑料袋,装着两盒猛牛酸奶和一小袋桃树饼干。“路上吃。”他把袋子递给我,“你爸妈肯定着急了。”

提到爸妈,我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才发现刚才拉黑名单时手忙脚乱,把爸妈的号码也误拉进去了。赶紧解开黑名单,屏幕瞬间弹出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家里的号码,还有两条短信,妈妈说“回来吧,不怪你”,爸爸说“我去接你”。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委屈,是愧疚。马辉在旁边递了纸巾,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我平复情绪。

“走吧。”过了好一会儿,我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麻烦你了。”

他没说话,只是跟在我身后走出便利店。晚上的风很凉,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摘下来,给我戴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别着凉。”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暖意。

我们沿着路边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他话不多,偶尔说两句关于科比的事,说他最喜欢的一场比赛是2006年对阵猛龙,科比单场拿了81分,“那天我爸带我去看的现场,他穿着24号球衣,在球场上像道闪电。”

“我也看过那场比赛的回放。”我接话,“最后那个三分球,我练了一个月都没学会。”

“下次我教你。”他说这话时,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柔和,“其实投篮重要的不是姿势,是节奏。”

走到小区门口时,我看见爸爸的车停在路边,他正站在车旁打电话,眉头皱得很紧。看见我们走过来,他立刻挂了电话,快步迎上来,看见我头上的帽子,又看了看马辉,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叔叔好,我是下午认识的朋友,她晚上有点事出来了,我送她回来。”马辉很礼貌地打招呼,把帽子从我的头上摘下来,还给自己戴上。

爸爸显然还在担心,但看我没什么事,只是点了点头:“谢谢你啊,小伙子。”

“应该的。”马辉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那个……加个好友吧,叔叔。”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您可以联系我。”

爸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拿出手机扫了码。我站在旁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侧袋摸出支笔,又撕了张纸巾,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叠成小方块塞进他手里:“这是我电话,万一……万一微信联系不上呢。”

他捏着那张纸巾,指尖微微蜷了蜷,点了点头:“好。”

“上去吧。”他冲我挥了挥手,“早点休息。”

“嗯。”我点点头,走到爸爸身边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回家的路上,爸爸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妈妈炖了汤,回去喝点暖暖身子。车窗外的夜景一闪而过,我掏出手机,看见马辉发来的消息:“今天的茶叶蛋,喜欢吃溏心的吧?下次给你带。”

我看着屏幕笑了,手指在键盘上敲:“好啊。”

第二天中午,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听见马辉带着点紧张的声音:“是我,马辉。下午三点,三中篮球场,我教你投篮,来吗?”

“来!”我几乎是立刻回答,心跳像被篮球砸中似的,咚咚直响。

下午三点,我抱着篮球站在三中篮球场,看见马辉已经到了,穿着24号球衣,正在热身。黄头发男生和阿月、小桃也来了,站在旁边笑着朝我挥手。阳光穿过篮球架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撒了把金子。

马辉投篮的姿势真的很像科比,手腕轻轻一抖,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他转过身冲我笑:“来,教你标准动作。”

我跑过去,站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抬手、屈膝。他站在我身后,伸手帮我调整手腕的角度,指尖碰到我手背时,像有电流窜过。“肘部抬高一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对,就这样,手腕用力。”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远处传来他们三个的笑声,像串清脆的风铃。篮球从手里飞出去,擦着篮筐滚了进去,我欢呼着跳起来,看见马辉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要亮。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在群里,马辉其实早就跟她们说过对不起,说自己不该骂人。而那句“对不起”,我不仅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原来承认错误没那么难,原来真诚的沟通能化解那么多乌龙。

就像那个夏天的柠檬水,酸中带甜,像场笨拙的相遇,最终却酿成了难忘的味道。而那个写在纸巾上的号码,和那些关于科比、关于篮球的约定,一起留在了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成了青春里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