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乌龙与对不起(第2页)
回家的路上,我把柠檬水的吸管戳进去,猛吸了一大口,酸得牙都倒了,眼泪却真的掉了下来,砸在杯盖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回到家时,爸妈还没下班,房子里空荡荡的。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扑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闻到一股洗过的阳光味。过了会儿,我掏出手机,点开马辉的朋友圈,往上翻了翻。他发的不多,大多是篮球相关的,有张他穿着球衣在球场上的照片,号码是24号,背对着镜头投篮,姿势和科比像极了。三天前发过张合影,四个脑袋挤在镜头前,黄头发男生比着剪刀手,白裙子女生靠在马尾辫女生肩上,马辉站在最左边,还是那身黑连帽衫,嘴角却带着笑,背景是家火锅店,锅里的红油正冒着热气,旁边摆着四杯酸梅汤。
我对着那张照片发了十分钟呆,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最后还是点开了对话框,假装熟稔地发了句:“今天篮球场人多吗?”
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始终没亮起来。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去厨房翻了袋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演的什么却一点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他说“信不信我报警”时的表情。
晚饭时,爸妈回来了,妈妈炒了我爱吃的番茄炒蛋,我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饭,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马辉的回复,只有个问号。
我赶紧放下筷子,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你朋友圈的篮球场,是不是三中后面那个?”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三中后面有没有篮球场,只是上周听同桌提过一嘴,说那里的篮筐歪了一个,没人管。
这次他回得很快:“你谁啊?”
心脏突然往下沉了沉,像被塞进块石头。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又删掉,“舞蹈班的”“蜜雪冰城的”“喜欢科比的”,最后发过去:“下午在蜜雪冰城的人啊,你忘了?”
“没忘。”他回得言简意赅,“有事?”
“你为什么要骂我?”这句话发出去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比电视里的声音还大。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路灯把树影投在窗帘上,像张牙舞爪的怪兽,随着风吹动晃来晃去。
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闪了又灭,灭了又闪,最后跳出来一条消息:“你先推的我。”
“那你也不能骂人啊!”我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气呼呼地去盛第二碗饭。糖醋排骨的酸甜味飘进鼻子里,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两口就放下筷子。手机屏幕亮着,他没再回复,朋友圈的背景图是张科比的海报,穿着8号球衣的科比正在投篮,背景是漫天彩带,像场盛大的烟火。
晚上九点多,我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马辉发来的消息。
“你下午骂我的话,我录下来发给警察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手指有点抖,点开了下一条。
“他们说你这属于寻衅滋事,一会儿就到你家了,让你家长也准备一下。”
最后还有个定位的表情,旁边标着“正在靠近”。
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我从床上弹起来,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楼下的路灯旁停着辆黑色的车,看不清是不是警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警察”“家长”“寻衅滋事”这几个词在打转。我想象着爸妈知道后的表情,爸爸会皱着眉沉默,妈妈会掉眼泪,老师明天肯定会找我谈话,同学也会指指点点……
不行,不能让他们来。
我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抓了件外套,把手机和钱包塞进兜里——早上那两张50块还在钱包里,此刻成了我唯一的底气。又从我的存钱包里拿出了两张20块,走到门口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开灯,摸着黑换了鞋,轻轻拧开门锁,溜了出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亮起来,橘黄色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一口气跑到楼下,不敢往小区门口走,绕到后面的栅栏处,从栏杆缝里钻了出去,膝盖被划了下,火辣辣地疼。
外面的风比屋里凉,吹在脸上有点疼。我沿着路边的树影往前走,不知道该去哪里。手机揣在兜里,震动了一下又一下,肯定是马辉发来的,或许还有爸妈的。我不敢看,把手机调成静音,攥在手里,手心全是汗。
走到街角的公交站时,我蹲在广告牌后面,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车灯像流动的星星。肚子有点饿,才想起晚上没怎么吃饭,摸出兜里的钱包,捏着那两张20块犹豫了半天,想跟等车的人换点硬币——万一要坐公交呢?可问了两个低头刷手机的路人,都说没带零钱;又跟旁边卖烤红薯的大爷商量:“大爷,三块钱换您两个硬币行吗?我多给您点也行。”大爷摆摆手,说自己收摊了没零钱。我捏着两张20块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点茫然,最终还是把钱放回兜里,只留了几枚零碎的硬币在手心——至少能买瓶水。
刚站起身,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马道”,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赶紧按了拒接。没过两秒,电话又打了过来,我咬着牙挂断,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可心里的恐惧一点没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底板磨得生疼,路边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我走进去,货架上的零食包装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缭乱,最终还是只拿了瓶矿泉水,付了两块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墨,偶尔有车开过去,灯光在玻璃上划过。我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红的,突然觉得特别委屈,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矿泉水瓶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声音带着哭腔:“喂?”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熟悉,是黄头发男生,背景里有风声。
我没说话,咬着嘴唇。
“你别害怕,马辉跟你开玩笑呢。”他的声音放软了,“他根本没录音,也没报警,就是想吓吓你,让你别再胡闹了。”
我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真的?”
“真的真的,”他好像在跑,喘气声有点急,“我们刚从马辉家出来,他才说把你惹哭了,急得不行。你在哪?我们去找你,送你回家。”
“我……”我看了眼便利店的招牌,报了地址,声音还是抖的。
挂了电话,我坐在座位上,心里五味杂陈,有松了口气的庆幸,有被欺骗的愤怒,还有点说不出的委屈。刚才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去,手脚冰凉。
大概二十分钟后,便利店的门被推开,黄头发男生和马辉走了进来。马辉还是穿着那件黑连帽衫,头发有点乱,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他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我的微信资料页。
“对不起。”他开口时,声音比下午更哑了,“我不该那么说,吓到你了。”
黄头发男生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笑了笑:“你看你,跑什么呀,他就是嘴笨,不知道怎么跟你道歉,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刚才在你家小区门口转了三圈,都没看见人,急得差点真报警了。”
我看着马辉,他的右边脸确实有点肿,被灯光照着更明显了,连带着嘴角都有点歪。想起后来群里阿月说的话,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你……”我想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的脸没事吧?”
他愣了愣,摸了摸右边的脸,
苦笑了一下:“没事,拔智齿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他转身走向柜台,跟店员说了句什么,过了会儿拿着两个茶叶蛋回来,放在我面前的桌上,“刚煮好的,你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