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海航行,到达南美(第2页)
最初横渡大洋的新奇感早已被消磨殆尽,无边的枯燥和压抑开始发酵。水手们眼窝深陷,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脾气却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昨天两个壮汉为了一勺多舀的淡水差点拔刀,今天又有人因为睡觉打呼噜被同伴踹下了吊床。角落里的赌局越来越频繁,几个脏兮兮的铜板就能引来一群人围观下注,直到巡逻军官的呵斥声和鞭子抽打空气的噼啪声响起才悻悻散去。关于巨大海怪吞噬船只、罗盘失灵永远迷失方向的低语,像藤蔓一样在船舱的阴影里滋长。
“头儿,”一个脸颊凹陷的年轻水手凑到老舵手身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这海它娘的到底有没有个头?咱们不会真就这么飘下去,直到水喝光,变成海里王八的嚼裹吧?”
老舵手浑浊的眼睛眯了眯,朝着栏杆外啐了一口浓痰,骂道:“闭上你的鸟嘴!王爷心里有谱着呢!他掌着舵,还能把你带到阎王殿去?再敢胡咧咧,仔细你的皮!”话虽硬,但他握着舵轮的手,指节却微微发白,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西边那片空无一物的水天连接线。
朱高煦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切。他加大了巡查力度,几个带头闹事的刺头被拖出来,按在甲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军棍,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他也尽量组织些活动,让大家发泄过剩的精力。甲板摔跤比赛总是最受欢迎的,两个赤膊大汉扭在一起,周围人吼叫下注,汗水和尘土飞扬,总能暂时驱散一些阴霾。他还让识字的亲兵念念从大明带来的话本,虽然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远不如拳打脚踢来得吸引人。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真正能定人心的,只有一样东西——土地。
就在船队的气氛沉闷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时,桅杆最高处的瞭望哨里,突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破音的狂喊,嘶哑,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地——!!西边!西边有地——!!看见啦——!老天爷啊!是地!!”
整个船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沸腾!人们像疯了一样冲上甲板,朝着西边眺望,哪怕视线里只有茫茫海天,也激动得互相捶打着后背,又蹦又跳。有人手忙脚乱地往桅杆上爬,想看得更清楚些。不少饱经风霜的老兵,此刻竟像孩子一样,捂着脸嚎啕大哭,泪水混着汗水淌过黝黑的脸颊。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绝望和茫然,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化作最原始的欢呼和泪水。有人开始语无伦次地感谢妈祖,有人跪在甲板上朝着西方不停磕头。整个舰队,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然而,当船队缓缓靠近那片望眼欲穿的大陆时,甲板上震天的欢呼渐渐稀落,最终化为一片古怪的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开来的困惑,以及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失落。眼前的陆地绿得有些过分,甚至发黑。从未见过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庞大的树冠交织在一起,从海岸一直向内陆延伸,形成一道几乎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一股湿热的、带着腐烂植物和浓重泥土混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无数色彩斑斓、叫声尖锐的怪鸟成群结队地掠过头顶,翅膀扇动着闷热的空气。密林深处,隐隐约传来不知名野兽低沉的咆哮或是怪异的嘶鸣,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地方……跟王爷说的不太一样啊。不少人心里犯起了嘀咕,脸上的兴奋褪去,茫然和疲惫重新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