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浮生偷得半日闲(第2页)
主客正是刚从雁门关卸甲归京不久的老帅种师道,由长子、秘书丞种彦崇侍奉在侧。
老种须发皆白,那纵横河朔、威震西陲的锋锐棱角被岁月磨平了不少,唯有一双眸子,依旧鹰隼般锐利,透着洞穿世情的精光。
种彦崇则如青松挺立,颇有几分老帅当年的英气,只是官袍在身,多了些文官的持重。
“元晦兄这府邸清净,这厨子的手艺也着实熨帖!”老种拿起竹筷,夹起一箸酥烂入味的羊肉,眼中露出几分感怀,“倒比樊楼那花团锦簇的席面,更合我这老卒的脾胃!比在雁门关喝风灌沙子强多了!”
陈太初笑着为老种斟满一杯温过的玉冰烧:“老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如今回京颐养天年,本就该享享清福,再不必受那塞外苦寒。只是……这汴梁城里,怕也是难得清净啊!”他意有所指地摇摇头。
三人举杯小酌,桌上聊些西北风土人情,岳武穆在灵州城外如何按兵不动、筑炮扬威的趣闻。
酒过三巡,暖意渐生,老种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几分,但那锐利的目光却渐渐凝聚起来。
他放下酒杯,筷尖在碗沿轻轻一顿。
“元晦,”老帅的声音低沉下去,锐目直刺陈太初,“你、鹏举,这一仗打得真痛快!尽复横山河南地,兵压灵州……老夫戍边数十年,也曾力挫党项,却从未见过我军威势如斯!金贼凶焰亦被你打得抬不起头!”
他话锋陡然一厉,如同冰层乍破,露出底下翻腾的激流:
“然,战机稍纵即逝!鹏举兵屯西平府下,占尽上风!我西军诸部皆请战!河北锐卒士气正盛!为何不一鼓作气,趁这西贼丧胆,诸部惊疑未定之时,渡过黄河天险,直捣兴庆府,复我河西故土,犁庭扫穴,一劳永逸?!”
老种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一双老眼紧紧盯着陈太初,那沉甸甸的期许,如同千钧重担:“如此,方能将我大宋百年来西北之苦楚,彻底洗刷干净啊!当年童贯那阉竖怂恿先帝收燕云,尚且功亏一篑,落下无穷后患!如今,有此良机,元晦,你——岂可犹豫?!”
花厅内的空气骤然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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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映在老帅激动而涨红的脸上,皱纹似乎都燃烧起来。 种彦崇也搁下了筷子,目光在父亲和陈太初之间游移。
陈太初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并未因这几乎是指责的诘问而露怒容。
他拿起酒杯,将杯中残酒慢慢饮尽,似乎斟酌着每一个字眼。
“老将军拳拳之心,太初感佩肺腑。”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重,“鹏举兵临灵州而不强攻,非是畏葸不前,亦非太初掣肘……这,其实正是枢密院下的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