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茶痂裂(第2页)
钻机在雷劈木西侧掘出石碑。省专家刷净碑面刻字时,全场倒吸冷气——"昭和十六年制"的日文下,中文竟刻着现任乡长祖父的名字。道夫以茶刀刮去苔藓,碑底浮出程大勇的刻痕:"赎罪井"。
林溪把阿梨推向检测仪:"她才是活药引!"屏幕曲线疯跳间,阿梨腕间菌丝暴长缠住石碑,勒出"人脉即茶脉"的血书。道夫突然夺过翡翠簪划向自己心口,金纹随鲜血漫过石碑,昭和钢印竟熔成光绪年的茶花烙。
头茬春茶开秤那日,晒谷场飘起药香。阿梨给道夫心口涂药膏时,指尖触到新结的金痂。少年喉结滚动着摸出釉面陶瓮:"婆婆留的..."瓮底沉着对银锁片,锁芯"茶魂永续"的刻痕间,嵌着两粒鲜活的茶种。
夕阳染红茶山时,林溪背着行囊出村。姑娘将脐带夹按进道夫掌心:"母亲用命换的茶脉,守好了。"班车扬尘远去那刻,晒谷场新立的茶碑突然龟裂,裂缝里钻出的嫩芽顶着水珠,在暮色里颤如初生的婴胎。
立夏前的太阳已带些狠劲,晒谷场新铺的水泥地蒸出蒙蒙白汽。茶阿梨蹲在祠堂檐下分茶苗,指尖捻着嫩秧根须,忽觉有道目光烙在背上。山道夫扛着锄头立在十步外,蓝布衫肩线被扁担磨出毛边,汗湿的布料贴在少年嶙峋的脊骨上,随呼吸起伏如茶山轮廓。
“省农科所的新种。”林溪留下的牛皮纸袋哗啦作响,姑娘临行前用红笔圈着“抗毒株”三字。阿梨将茶秧浸入药水桶,紫黑根须遇液转青,桶底却沉下薄薄锈屑。道夫忽地伸过竹扁担:“南坡梯田坍了坎。”扁担头沾着湿泥,泥里混着半片昭和年齿轮的残齿。
祠堂改的临时医疗点撤了帆布棚。王金宝娘倚着门框纳鞋底,针尖穿过千层布时带出句闲话:“程家那辆破车...让拾荒的拆剩副骨架哩。”道夫正给新砌的药灶糊黄泥,瓦刀当啷砸在脚背。阿梨递过汗巾的手悬在半空,见少年脖颈新结的痂壳裂开细纹,金红血珠滚进泥堆,竟催出几星绿芽。
暴雨是半夜袭来的。阿梨惊醒时屋顶如擂鼓,檐溜泼进灶房淹了药渣篓。举着油灯冲出门,晒谷场已成浑黄的河,新育的茶秧盆如小舟漂荡。道夫光脚蹚进泥水,蓝布裤卷到大腿,小腿肚的茶脉纹在闪电里泛金。两人一前一后拽住塑料布抢茶苗,道夫回身拉阿梨时,少女腕骨撞上他胸膛痂壳,硬甲下的心跳震得她指尖发麻。
“雷劈木西坡...裂了道沟!”王金宝的蓑衣滴着水,手里塑料袋裹着几株断秧。断口处渗出紫浆,沾上道夫手背竟嗤嗤作响。少年撕下衣襟包扎时,阿梨瞥见他腰侧旧疤——七岁那年滚落山涧的刮伤,如今蜿蜒如茶树枝杈。
驻村干部小周搬来救灾帐篷,铝合金支架在泥地里闪着冷光。“专家说茶毒变异跟酸雨有关。”青年眼镜片糊着雨滴,平板电脑显示着卫星云图。道夫攥着断秧突然插话:“是钻机震松了毒脉。”帐篷角落的检测仪应声嗡鸣,屏幕曲线拧成婆婆笔记里的茶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