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250章 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第3页)

赵王萧栎只觉喉间发苦,袖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千算万算,算到了官印勘合,算到了当铺掌柜,却没算到老刻工竟能凭卯榫认出印板。那日命长史仿制时,他特意交代毁掉所有痕迹,却忘了,老匠人对自己的手艺,总有几分骄傲。

太子萧桓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泪光。他终于想起,去年冬日赵王多次造访东宫,说是共议宗藩条例,每次都要在印玺房停留片刻。原来那时,对方便已在丈量官印尺寸,谋划着偷模刻板。\"父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年前被诬陷时的委屈,\"儿臣自束发就藩,从未敢违太祖遗训!\"

永熙帝盯着印板上的修补痕迹,耳边响起太祖皇帝临终遗诏:\"藩王敢私制官印者,废为庶人。\" 他望向赵王的目光骤然冷冽,冕旒剧烈晃动:\"萧栎,你可知罪?\"

殿中寂静如坟。赵王忽然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陛下明鉴,臣 臣只是担心东宫被奸人所惑\"

谢渊望着赵王颤抖的背影,心中清楚,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宗人府密报里,还有赵王与富商勾结的十二份田契,秦王私囤的赤焰铁矿记录,以及太子东宫长史的借贷账目。九王夺嫡的棋盘上,每个棋子都沾着血,而他手中的验印锥,正在一点点撬开裂缝。

暮色中的刑部衙门前,谢渊望着太子与秦王的车驾分道扬镳。太子车驾的鸾铃响得急促,像极了东宫此刻的慌乱;秦王的仪仗走得沉稳,却让谢渊想起他昨日在偏殿的密语:\"谢御史若需助力,本王当为后盾。\" 话虽诚恳,眼底的精光却让谢渊警惕。

\"大人,\" 周立捧着新卷宗,\"玄夜卫截获赵王与富商的密信\"

谢渊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卷宗封面的 \"太子府典\" 章痕。经过这场风波,他终于明白,在诸王眼中,律法不过是争权的工具,证据不过是博弈的筹码。验印锥还别在腰间,却比在江西时重了何止千钧 —— 那时面对的是单个贪吏,如今面对的,是整个宗室利益网。

夜风卷起满地落叶,谢渊忽然想起老茶农说过的话:\"茶树上的虫子,总要一只一只捉。\" 他摸了摸胸前的御史官徽,转身踏入刑部衙门。衙门前的灯笼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却始终笔直如剑 —— 哪怕这世道浑浊,总需要有人,举着灯,走在最暗的夜里。

卷尾

谢渊者,起于闾阎,累迁至御史中丞。当宗藩构祸之际,以验印锥为刃,周旋于诸王肘腋之间。其查案也,非凭机变,唯仗公心 —— 观其勘田契、辨印板、质匠人,无不是循法据典,步步为营,真可谓 \"事不避难,义不逃责\" 者也。

然吴室宗藩之患,积重难返。自神武皇帝分封诸王,至永熙朝已历五世,盘根错节,枝叶相连。谢渊以一人之身,欲持三尺法绳正之,若大厦之将倾,独木难支,其势然也。昔者晁错削藩,终成七国之乱;主父偃行推恩,亦遭族诛之祸。古今同慨,悲夫!

然其志可彰,其行可表。当诸王争权之时,谢渊犹能守正不阿,如长夜孤灯,照青史之一隅。虽未竟全功,而忠良之节,皎如日月,足令后世仰止。史臣曰:法者,天下之公器也。持器者易,守心者难。谢公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