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玉腕罗裙双荡桨,鸳鸯飞近采莲船(第3页)
谢渊转身,看见对方胸前的獬豸补子皱成一团,玉带扣歪斜地挂在腰间 —— 这个平日最讲究仪轨的老臣,此刻像被抽去脊梁般佝偻着。\"陈大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官服下的关防硌得胸骨发疼,\"此处装的不是官印,是泽州百姓塞进我车辕的草根树皮。\" 他望向远处的晋王府,飞檐在暮色中投下巨大阴影,檐角铜铃被寒风吹得乱响,\"今日若容得下晋王的醋坛,\" 顿了顿,声音陡然冷冽,\"明日便容得下宗藩的刀兵。\"
陈智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拳,指缝间露出半片潞州绸 —— 与晋王长史府密信的包装材质相同。他张了张嘴,却听见玄夜卫的马蹄声从西华门方向传来,铁蹄撞击石板的声响,像极了当年在晋王府密室听见的熔蜡炉沸腾声。最终,他只恨恨甩袖,袍角扫落谢渊案箱上的半片盐晶 —— 那是从盐场灶丁伤口取下的证物,此刻在暮色中闪着微弱的光。
谢渊低头看着丹墀,谷壳旁躺着半截焦黑的蜡模残件 —— 上午激辩时从箱笼中掉落的。他忽然想起泽州老汉递来的那块粮价碑拓片,背面用指甲刻着 \"谢\" 字,笔画间还嵌着没刮干净的朱砂。关防的铜纽贴着心口,传来微微的暖意,那是方才德佑帝接奏疏时,掌心温度的余韵。
卷尾
太史公曰:观谢渊朝堂之辩,可见国之蠹虫,多假典章以行私;社稷之臣,必循实证以明法。左都御史陈智之流,执笏而怀私,言祖训而忘民,其罪不在一时之蔽,而在百年官蠹之积。然谢渊以《会典》为镜,照尽账册间的墨污;以实证为刃,剖开密信里的蜡封。税粮实征册上的稻芒、符验蜡模里的红胶土、灾民血书中的铁锈味,皆成斩腐之铁证。其辩也,非逞口舌之快,乃举万民之痛;其争也,非图官声之显,乃护律法之威。
昔者,泽州百姓以血指印状,潞安驿丞以火漆显密,盐场灶丁以盐晶为证,此皆天下之公器,非一姓之私物。谢渊捧此公器而朝堂直陈,如执火炬穿行于暗夜,虽触怒权臣,却照亮万民生路。其风骨若太行之松,经霜雪而愈挺;其志节如黄河之水,历九曲而不回。后世论及明代循吏,当记:有臣谢渊,以法为剑,以心为秤,量尽天下不公;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书就人间正道。正如其在泽州所立赈粮碑云:\"官印易改,民愤难欺;律法虽严,民心乃天。\" 此等精神,千秋之下,犹自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