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龙沙降王表,鹤馆候朝衣(第3页)
放粮那日,天气格外寒冷,北风如猛兽般呼啸着。在陈宏业私藏粮食的仓库中,当堆积如山的霉变粮食被翻出时,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谷堆中爬出的蛀虫密密麻麻,竟排成 "贪" 字,仿佛是对这些贪官污吏的无声控诉。谢渊用斗笠盛着虫蛀的谷粒,走在赈粥队伍最前,斗笠边缘的霜花落在他鬓角,恍若过早生出的白发,记录着他为百姓操劳的岁月。
文华殿内,烛火摇曳,烛泪堆成了小山,散发着淡淡的蜡香。德佑帝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他解下玉佩时,玉绳在烛火中发出 "滋滋" 的焦响。"谢卿......" 他突然抓住谢渊的手,帝王的指甲因用力而掐进御史的肉里,仿佛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谢渊身上,"镇刑司的人,就在殿外......" 窗外,竹影在风中摇晃,谢渊敏锐地看见廊下缇骑的刀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与玉佩上的血沁交相闪烁,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接过玉佩的瞬间,谢渊触到德佑帝掌心的烫疤 —— 那是前日批阅河工奏折时,烛台不慎倾倒留下的。"此玉随先皇平过漠北," 德佑帝的声音被北风无情地撕碎,充满了无奈与期待,"今借卿平河患之浊。"
祭典当日,寒风凛冽,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陈宏业的朝珠突然散了线,一颗颗圆润的珠子滚落满地,镇刑司的密信混在佛珠中,不经意间滚到谢渊脚边。献活牲时,病犬突然挣脱束缚,恶狠狠地扑向陈宏业,锋利的牙齿撕碎了他袖中 "换牲灭口" 的字条,碎纸片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谢渊展开账册时,黄河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开始解冻,巨大的冰排相互撞击,声如战鼓,将 "克扣工银八万两" 七字震得纸页发颤,仿佛是黄河在为百姓鸣不平。
当陈宏业瘫倒在祭坛前,他吐出的血沫在冰面上,却被谢渊用靴底抹去 —— 那下面,正是无数匠人用尸骨筑起的地基,承载着他们的冤魂与期望。
片尾
新堤竣工那日,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人带来一丝温暖。老河工满含热泪,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谢渊的肩甲上,瞬间结成了冰珠。"大人看!" 他激动地指着堤坝裂缝中长出的麦苗,声音颤抖地说道,"这是李铁牛临死前撒的种......" 谢渊轻轻摸向麦芒,指尖触到一颗带血的麦粒 —— 那是匠人用牙齿咬破手指,将血混着麦种塞进堤缝的,饱含着匠人们对生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期盼。
德佑十四年春,万物复苏,刻碑工匠在圣旨碑阴意外发现暗格,里面藏着谢渊的批语:"治河如医病,需剜腐肉至见骨。" 碑文上的朱砂,原是用镇刑司贪墨的朱砂砚磨成,如今在阳光下,
红得像黄河两岸新生的桃花,鲜艳而又夺目,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卷尾
太史公曰:观德佑河患,可知天灾实因人祸。德佑帝四诏虽明,若无谢渊持剑督工,终成空文。镇刑司之蠹,蛀空河防如蚁噬巨堤;谢公之刚,固堤如铸剑斩腐。其查案时见微知着,如从虫蛀石料溯及贪墨根源;治吏时雷霆万钧,似以尚方剑劈开浊流。后世观此,当知:河清海晏,非赖河神庇佑,实乃忠良以血肉为堤,以肝胆为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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