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一痕可破千层伪,终见丹心照汗青(第3页)
烛火照亮赵勇泪水纵横的脸,也照亮了谢渊眼中的坚定 —— 那些藏在暗牢里的罪恶,那些刻在皮肉上的伤痕,终将在国法的阳光下无所遁形。
谢渊猛地拍案,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跳起半寸,墨汁溅在《大吴会典》的纸页上,晕开一小团黑痕。烛火剧烈摇曳,将他青袍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间,更显怒意难平:“取清水、白布来!给赵信使验伤!”
玄夜卫应声上前,小心翼翼解开赵勇的驿卒服 —— 后背的伤痕赫然暴露在烛火下:那 “镇” 字烙铁痕足有巴掌大,边缘翻卷的皮肉尚未愈合,泛着可怖的暗红色,新伤叠着旧疤,有些地方已化脓溃烂,黄脓混着血水浸透了贴身的麻布。最刺目的是,烙铁痕旁还留着北元箭伤的疤痕,一道深一道浅,一者是保家卫国的勋章,一者是朝廷酷吏的罪证,对比之下,令人心口发堵。
赵勇疼得浑身发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上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砸在青砖上洇出小水痕。
“这便是镇刑司的‘细查’?” 谢渊指着伤痕,声音里裹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用烧红的烙铁逼信使改供,用不见天日的暗牢藏军报,王林好大的胆子!他当边军的命是草芥,当朝廷的律法是废纸吗?”
张彪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仍嘴硬:“谢御史休要被这刁民蒙骗!他背上的伤是自己烤火时不小心烫伤的,故意弄成‘镇’字形状,想栽赃镇刑司!”
“是吗?” 沈炼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供词,封皮上盖着玄夜卫的朱印,“玄夜卫昨夜提审了镇刑司地牢的杂役孙二,他亲供九月十五那日,刘狱卒领了‘镇’字烙铁进地牢,出来时烙铁尖上还沾着带血的皮肉,孙二奉命清洗烙铁时,那焦糊味三天都散不去。这是他的指印供词,上面还记着烙铁的纹路 —— 左撇‘镇’字,末笔带钩,与赵信使背上的伤痕分毫不差!”
谢渊将伤痕绘图与供词并排放好,指尖重重点在《大吴会典》“滥刑” 条款上:“张校尉不妨看看,《大吴会典?刑讯规制》写得明明白白:‘私用烙铁者,施刑人杖八十流三千里,主使官降三级调用,情节重者革职查办’。王林私刑逼供、截留军报,既有赵信使的伤痕为证,又有杂役的供词为凭,还有通政司的签收册为佐,铁证如山,你还要替他遮掩吗?”
他目光扫过张彪身后的缇骑 —— 两人握刀的手已不自觉松开,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那伤痕绘图,甲胄的金属碰撞声也弱了许多。谢渊声音陡然转厉:“你们都是镇刑司的人,该知道‘从逆者同罪’的道理!王林倒台之日,从犯一个也跑不了!此刻回头,尚能从轻发落;若再执迷不悟,休怪国法无情!”
缇骑的喉结轻轻滚动,其中一人悄悄后退半步,握刀的手指缓缓松开。张彪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狠狠跺脚,靴底碾得青砖作响,却只敢撂下句狠话:“谢御史休要得意!镇刑司的账,咱们迟早要算!” 说罢转身就走,两名缇骑慌忙跟上,甲胄碰撞的声响里满是慌乱,连掉在地上的佩剑都忘了捡。
谢渊看着赵勇颤抖的背影,眼中闪过痛惜,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头 —— 那肩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在因后怕而发抖。“沈炼,” 他声音放柔了些,却难掩沉重,“送赵信使去太医院,让院判亲自诊治,用最好的金疮药。派玄夜卫亲卫轮班护卫,寸步不离,不许镇刑司的人靠近半步。”
沈炼躬身领命,扶着赵勇起身时,特意避开他的伤处。谢渊拿起桌上的伤痕绘图,指尖轻轻抚过那 “镇” 字烙印的笔画,墨线勾勒的伤痕仿佛还在渗血。他低声道:“这道痕,是王林扣压军报的铁证,是边军忠勇的见证。有了它,纵使勋贵百般遮掩,朝堂千般阻挠,也休想再瞒天过海!”
烛火渐渐平稳,将绘图上的 “镇” 字照得清晰,那笔画间的每一道转折,都像在无声诉说: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片尾
烛火照亮案上的卷宗,赵勇的供词、伤痕绘图、杂役的证词、通政司的登记册残页,环环相扣,终于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谢渊知道,这道 “镇” 字烙印,不仅烫在赵勇的背上,更烫在朝廷的脸面、边军的心上,而这道伤痕,终将成为刺穿所有谎言的利刃。
卷尾
《大吴史?德佑实录》 载:“二十九年十月初八,谢渊提审大同信使赵勇,验得后背‘镇’字烙铁痕,与镇刑司杂役供词、地牢刑具记录吻合。奏报帝前,帝览图震怒,斥‘镇刑司滥刑逼供,形同酷吏’。
论曰:‘信使带血书驰驿,本为忠勇;镇刑司持烙铁逼供,实为奸邪。一痕之微,可证截留之罪;数证之合,能破狡辩之辞。此案之要,在明‘刑具可伤皮肉,难掩罪迹;权势可遮一时,难蔽天光’,为后世刑讯立戒。’
(德佑二十九年十月初九,帝下旨:镇刑司地牢所有刑具封存查验,刘狱卒等涉案人员即刻拘拿,王林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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