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50章 莫叹边城多险厄,丹心终可固河山(第2页)

谢渊举起玄夜卫截获的密信,火漆印赫然是王林的私章:“更令人发指的是,北元太师也先之所以敢南下,正是因为收到了王林的心腹密报,信上写着‘大同守卒日食一餐,冻毙者日增二十,弓弩弦冻断过半’,连我军的布防弱点都标得一清二楚!这不是耽搁,是通敌叛国,是蓄意谋杀边军将士!”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勋贵们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连香炉里的烟都悬在半空。李嵩的膝盖抖得像筛糠,双手死死攥着朝服前襟,指节泛白:“谢御史休要血口喷人!冬衣粮草延误是常事,北元的话岂能轻信?你这是…… 是借边警构陷勋贵!”

“常事?” 谢渊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大同守将李诚的绝笔军报,纸页边缘带着血痕,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临终前挣扎所书,“守将李诚在最后一封军报中写着‘将士日食一餐稀粥,冬衣单薄如纸,夜守城楼者冻毙三人,弓弦十断其七’,这也是‘常事’?北元大军穿着咱们的棉衣、嚼着咱们的军粮杀过来,而咱们的将士在冰天雪地里赤手空拳,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 —— 李尚书,你敢摸着良心说这是‘常事’?”

萧桓的目光如寒刀扫过殿中沉默的勋贵,那些平日里与李穆称兄道弟的伯爵、侯爵纷纷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李穆倒卖军粮,王林私传军情,”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你们当中还有多少人领过恒昌号的‘年礼’?多少人对军粮亏空视而不见?若大同卫失守,居庸关便是下一个目标,到那时京师门户大开,谁能担这个亡国之责?”

定国公徐昌见势不妙,慌忙出列打圆场,他捋着花白的胡须,试图让语气缓和些:“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派兵救援大同卫。臣举荐宁远伯石亨,他是将门之后,熟悉北疆地形,可率京营三万精锐驰援,定能击退北元!”

“不可!” 谢渊立刻反驳,声音清亮如钟,“京营精锐久居京师,多年未历战阵,石亨虽勇却刚愎自用,去年巡边时就因冒进损兵折将。臣以为,应调宣府总兵杨洪率军东援 —— 杨将军戍守宣府十余年,与大同守将素有默契,且宣府距大同仅三百里,轻骑一日可行百里,三日便能抵达!”

兵部尚书张岳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朝服上的补子:“谢御史所言有理,可宣府本身需防备北元左翼,若抽兵驰援,恐宣府空虚,遭敌偷袭,到时分兵乏术。”

谢渊早有准备,从卷宗中取出一幅手绘布防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兵力部署:“臣已与玄夜卫推演三日,可从蓟州镇调五千兵马填补宣府空缺,由副总兵吴杰统领,这支部队熟悉山地作战,足以防备左翼。再命居庸关守将加固城防,增设烽火台,与大同、宣府形成三角犄角之势。北元主力尽在大同,也先绝不会分兵袭扰宣府,错失南下良机。”

他指着图上的 “黑风口”:“更何况,玄夜卫暗线回报,也先为速战速决,连随军辎重都扔了一半,此刻正是集中兵力一击的好时机,拖延不得!”

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间,谢渊手中的布防图仿佛成了唯一的光亮,照亮了被贪腐阴霾笼罩的朝堂。萧桓盯着图上的红线,指尖缓缓划过大同卫的位置,心中已有了决断。

萧桓看着谢渊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瞥了眼案上的急报,指尖在地图上的 “大同卫” 位置重重一点:“准奏!传旨宣府总兵杨洪,即刻率一万兵马驰援大同,粮草由沿途官仓调拨,延误者以‘通敌’论处!命玄夜卫亲随传旨,务必一日内送达!”

他转向张岳:“兵部即刻清点京营军械,将最好的弓矢、甲胄调往大同,不得有误!”

张岳躬身领命,刚要退下,却被萧桓叫住:“查!给朕彻查冬衣粮草延误一案,凡是牵涉其中的官员,无论勋贵,一律打入诏狱,由三法司会审!”

散朝后的都察院衙署,暮色已漫过窗棂,案上的烛火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将山西地图上的 “左军寨”“右军寨” 位置照得明明灭灭。谢渊指尖悬在那两个被朱砂圈出的军寨上,指腹摩挲着纸页上粗糙的纹理,仿佛能触到城破时的血腥气。案边堆着的军报还带着油墨的湿意,最上面那封的字迹被泪水浸得发皱,是大同卫文书拼死送出的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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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玄夜卫刚传回大同的消息。” 沈炼推门而入时,玄甲上的寒霜还未化尽,他将一卷沾着雪水的密报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掩的沉重,“左军寨失陷时,守将李诚率三百残部在街巷里与北元骑兵死战,刀刃卷了就用石头砸,最后身中七箭倒在寨门内侧,亲兵说他断气前还攥着半截枪杆,嘴里反复喊‘军粮!给弟兄们带点军粮’……” 沈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封血书:“右军寨守将王贵见突围无望,在城楼上自缢了。他怀里揣着封未发出的求救信,麻纸被冻得发硬,上面写着‘冬衣不足三成,士兵冻得手指粘在弓上拉不开弦,每日冻毙者十余人,再无援军,唯有死战’…… 信末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标着弟兄们埋锅造饭的地方,说‘这里还有半袋米,够撑一日’。”

谢渊接过血书,指尖触到纸上的冰碴,那是王贵的泪水冻结后留下的痕迹。他闭上眼,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士兵 —— 他们穿着破烂的冬衣,握着冻僵的兵器,连最后一口米汤都舍不得喝完。“这两座军寨是大同卫的屏障,”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压着巨石,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左军寨控黑风口,右军寨扼山道,如今屏障尽失,大同主城就像没了门闩的屋子,门户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