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79章 御苑冬深雪未消,军册重翻忆迢迢 (第2页)

炭火的光在沈炼结霜的眉骨上跳动,他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密探听清张懋说‘九边军饷年年加,再这么下去国库要空,明年必须削减三成,就从大同卫开始’,还说‘谢大人风宪司掌监察、军仓管粮储,权比宰相,得让陛下收回风宪司印信,派咱们的人去盯着’!”

萧桓接过密报,指尖触到纸页上的雪水,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他展开密报,上面用朱笔标注着参会人员的姓名官职,甚至记着张懋拍桌子时说的 “当年若听我的议和,何至于现在养这么多兵”。“这群旧勋贵,” 他将密报狠狠拍在案上,镇纸都震得跳了跳,“当年捂着粮饷看着士兵饿死,如今见边军强了,就想着断他们的活路,眼里只有自家庄园的田赋!”

谢渊接过密报细看,眉头拧成疙瘩,指腹划过 “户部主事” 的名字 —— 那人正是上月在朝堂上附和 “军饷过多” 的官员。“张懋的门生已在户部各司散布流言,说‘今年陕西赈灾需银二十万,只能从边军军饷里挪’。” 他抬眼看向萧桓,目光锐利,“臣今早看了户部送来的年度预算草稿,‘边军军饷’一项旁果然有小字批注‘可减三成,以充赈灾’,笔迹正是张懋门生的。”

话音刚落,内侍通报户部尚书求见。老尚书捧着预算册进来时,棉袍上还沾着雪,他见气氛凝重,将册子放在案上便躬身告退:“陛下,预算已核,唯边军军饷一项……” 萧桓翻开预算册,那行 “可减三成” 的批注刺眼夺目,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粮仓,旁注 “军仓尚有积粮,可缓发”。

“缓发?” 萧桓抓起朱砂笔,在批注上重重画了个叉,墨汁晕染开来,将 “减” 字糊成一团,“边军在零下三十度的长城上守着,甲胄里塞着干草,他们的军饷能缓发?赈灾款从内帑出十万,再查勋贵欠赋!张懋名下那座占地千亩的庄园,去年欠赋三千两,先从他开始追缴,限三日内缴清!”

谢渊上前一步,补充道:“臣请派风宪司巡查御史分赴各省,核查勋贵田产账册。凡隐瞒田亩、拖欠赋税者,除追缴欠款,还需罚俸半年,所罚银两专款拨给边军做冬衣。”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既充实了国库,也让那些观望的勋贵看看,朝廷不是只盯着边军的饷银,更盯着他们的私囊。”

萧桓点头,朱砂笔在预算册上圈出 “边军军饷照旧” 五个字:“准奏。让司礼监拟旨,明日早朝宣读,谁再敢提削减军饷,先查他家的田赋!”

待沈炼退下,萧桓重新拿起《九边军册》,烛火在泛黄的纸页上流淌。他一页页细看,指尖抚过密密麻麻的朱批:“延绥卫新兵训练达标率八成,较三年前增五成,其中能开三石弓者逾千人”“宁夏卫战马存栏五千匹,从北元互市换来的良马占七成,每匹都有玄夜卫的验马印记”“甘肃卫烽燧传讯用‘五色旗语’,比旧制的狼烟快两倍,上月瓦剌小股来犯,半个时辰就传到总兵府”。

每一项数据旁都贴着边军将领与玄夜卫的共同签押,墨迹深浅不一,却都透着严谨。他忽然指着 “边军识字率三成” 的记录笑出声,眼角的皱纹堆起暖意:“韩雍在南疆教流民孩子认字,你在边军也办起了学堂。去年大同卫军考,有个士兵写的策论里说‘甲胄要护心,军法要护民’,字虽歪歪扭扭,道理却通透。”谢渊躬身应道:“陛下定下‘军中学堂’的规矩时,臣还怕士兵们不肯学,没想到他们练字练到手指磨出血泡。如今连最老的旗手都能写自己的姓名和军籍编号,看军法册子不用再求人念,上个月查处的逃兵案,就是士兵发现同袍私藏‘逃兵指南’,主动报给风宪司的。”

窗外雪越下越大,鹅毛似的雪片打着窗棂簌簌作响。萧桓命内侍煮了南疆新贡的普洱茶,亲自用银匙舀了两勺放进谢渊的茶盏,茶汤泛起琥珀色的光晕,暖意混着茶香在暖阁中弥漫。“尝尝,韩雍在奏报里说这茶‘煮着喝暖身,边疆士兵喝

了能抗寒’。” 他望着案上堆叠的军册、账册、教化章程,忽然轻声感叹,“德佑二十二年亲征那会儿,我站在德胜门城楼上,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叛军,心里只盼着能守住京城,别让祖宗基业毁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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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渊捧着热茶,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茶水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当年亲征归来,萧桓在御书房彻夜看军册,眼圈熬得通红;想起推行革新时,君臣二人顶着勋贵的压力,在文华殿逐条修改律法;想起九边传来第一份捷报时,萧桓笑得像个孩子,把捷报贴在龙椅旁的墙上。 “陛下,” 他声音微哑,却字字恳切,“当年亲征劈开了迷雾,让朝廷看清了‘贪腐比叛军更可怕’;这几年革新疏通了淤塞,让边军明白‘朝廷不会忘了他们的血’。” 他望着萧桓鬓边新增的白发,“如今九边稳固、南疆安宁,不是陛下一人之功,是将士们用命拼出来的,是百官们用心干出来的,更是百姓们盼出来的。”

萧桓端着茶盏走到窗前,望着雪地里巡逻禁军的身影,月光在他们的甲胄上洒下银辉。“是啊,” 他轻声道,语气里有感慨,更有释然,“亲征那会儿流的血、革新那会儿受的气,看着这军册,都值了……”

夜深了,御书房的灯还亮着。萧桓铺开宣纸,写下 “龙途回望” 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带着岁月的沧桑。“这四个字,送给你,也送给朕自己。” 他指着 “龙” 字,“朕这条龙,走得不易,有亲征的血,有革新的难,有奸佞的挡,也有忠良的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