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赶渡轮(第2页)

老周嘴里叼着个铜烟锅,蹲在马路牙子上,眯着眼看范秋生费力地将布料捆扎成五个方方正正、结实稳固的布墩。旱烟辛辣的气味在清冽的晨风里格外刺鼻。

“老板,”老周吐出一口浓烟,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这料子看着就金贵,可得当心点。这鬼天气,要是半路淋了雨,起了霉斑,哭都找不着调门儿。”

范秋生用力勒紧最后一根麻绳,打了个死结,喘着粗气应道:“放心,周师傅,误不了。”他抬头望了望依旧阴沉的天色,心里也悬着。

老周见状,起身从车座底下抽出一大块叠得方正的厚塑料布,利索地抖开,仔细地罩在堆叠整齐的布墩上,四角用带来的小石块压好。

“喏,给你挡着点,天有不测风云。”他拍了拍塑料布。

车钱讲好是两块。范秋生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数出两块五毛钱,郑重地塞到老周手里。“周师傅,辛苦您,多跑一趟,也费心了。”

那多出的五毛钱,是对这份细心和这份早起的微薄补偿与肯定。

老周掂量了一下钱,没说话,只是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插回腰间,蹬上了车座。

水泥马路被冻得像镜面一样光滑坚硬,三轮车的铁链子转动时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咔咔”声,在寂静的清晨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范秋生坐在车斗冰冷的边沿,两条腿悬空晃荡着,双手紧紧抓住车帮,身体随着颠簸的路面摇晃。

塑料布底下,崭新的卡其布随着车辆的晃动相互摩擦,发出“沙沙沙沙”的细碎声响,连绵不绝,竟奇妙地让他联想到春天蚕房里,无数春蚕在桑叶上啃食的声音。

这声音奇异地抚慰了他紧绷的神经,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就在这微弱的暖意刚升起时,意外发生了。三轮车刚吃力地转过中山路口,前轮猛地碾过一处凸起的冰棱子,车身剧烈地一歪,打滑了!最顶上那匹布墩受到惯性冲击,瞬间歪斜了半边,塑料布被扯开一角。

“吁——!”老周一声惊呼,猛地捏死了车闸!

几乎是同时,一个拉着满满一车豆腐屉、戴着破旧狗皮帽子的老汉,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小巷里横冲出来,差点撞上车头!

“找死啊!眼瞎了?!”老周惊魂未定,冲着那老汉的背影怒吼,声音因后怕而尖利。老汉头也不回,佝偻着背,拉着板车吱呀吱呀地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一股新鲜豆腐的豆腥气和蒸腾的白雾。

范秋生根本顾不上听老周骂什么,整个人在急刹的瞬间,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前方,重重地扑倒在布料堆上!

他的胸口被坚硬的布角硌得生疼,更糟的是,昨天捆木箱时扎进指甲缝里还没来得及挑干净的一根细小木刺,在这猛烈的撞击下,更深地嵌进了掌心,钻心的疼让他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