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各自为谋(第2页)
冬生神色一凛,声音压得更低,“回少爷,还在查。当年经手盐引的几位老吏,要么已故,要么不知所踪。不过,我们顺着二爷近些年突然暴富、尤其是插手盐业的轨迹去查,发现有几笔巨额不明财源的流入,时间点正好与盐引案爆发,老爷……老爷心力交瘁、病情加重的那段日子吻合。”冬生没有明说“许父之死可能另有隐情”,但话中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
许淮沅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镇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沉痛,但转瞬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只余下更深的冰冷和坚定。
“继续查。”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盐引案是父亲心中至死未解的大结,也是我许家基业动摇的根源。二叔当年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不仅是为了家族,更是为了……父亲的遗愿。”
他声音虽弱,语气却坚定,尤其在“遗愿”二字上重重一落,虽此时语焉不详,只将其与“盐引案”和“家族基业”捆绑在一起,但冬生知道,这件事是少爷这么多年哪怕要损害寿元也要达成的目的。
许淮沅松开镇纸,想了想,拿起笔,在一份关于整顿家族内部田庄账目的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清隽有力,不像他那病弱的身体,个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告诉产、欺压佃户者,无论是谁的人,一律按家规处置,该逐的逐,该送官的送官。我要让所有人看清楚,如今的许家,是谁在做主。蛀虫,该清一清了。”
敲山震虎,清理门户,削弱许景川在家族内部的影响力这一步,终于要迈出来了。
“是!少爷!”冬生看着自家少爷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清瘦却无比坚毅的侧影,心中充满了敬畏。少爷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正一点点收紧,将二爷的势力困在其中。那些看似分散的打击,绸缎庄、漕运、田庄……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彻底瓦解许景川的根基,为最终清算盐引旧案、完成老爷遗愿铺平道路。而这一切,都在少爷看似病弱、不动声色的谋划之中。窗外的雨声更大了,仿佛在为这无声的权谋战场增添肃杀的背景音。许淮沅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黑暗,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雨幕,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公主羽翼之下、却已摇摇欲坠的身影。
二叔。
你我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安平公主叶菀的琼华殿内殿,烛火通明,却带着一丝清冷。
叶菀端坐于书案后,正执笔批阅着什么,神情专注而疏离。谢晚宁一身夜行衣未换,风尘仆仆地站在下首,脊背挺直如青松,脸上没有丝毫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反而带着一丝冷硬。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良久,叶菀才缓缓放下笔,抬眸看向谢晚宁。那目光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
“回来了?”叶菀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汪家那场生辰宴的‘热闹’,本宫略有耳闻。乌鹊,你似乎……很乐于助人?”
她刻意在“乐于助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谢晚宁迎上叶菀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属于顶尖杀手的冷冽:“回殿下,顺手而为。汪雪昭有用,她的机关术独步冀京。让她陷在汪家的泥潭里联姻,是浪费。救她出来,日后或可成为殿下手中一把趁手的工具。”
叶菀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没有温度的弧度。她身体微微后靠,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
“工具?”叶菀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飘忽,“你很聪明,懂得用价值来衡量行动。但……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低估了‘顺手而为’可能带来的麻烦。”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直刺谢晚宁:“你是我手中的刀,最锋利的刀。刀,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精准地刺向目标。不需要有自己的喜好,更不需要有……多余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