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玄晖 作品

第89章 拱新都北京重设防 祭祖陵凤阳慰耆老(2)(第2页)

前面是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额上、脸上纵横交错的年轮早已把他们的年纪定格在了 耄耋之年,初冬的寒风把他们的长髯吹起,白胡子、白发裹得满头满脸,仿佛不甚规谨的 仙人。

高炽上前一一搀起,帮他们捋着须发,老人家涕泪横流,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如此高 的恩遇,又要跪下,被高炽止住了。太祖在时,来凤阳祭祖,于他们不屑一顾,因为这些 人没有跟他一起去打江山;今上过凤阳,匆匆来去,没工夫劳慰这些稍显久远的耆老,因为他有了新的龙兴之地。高炽心细,在南京他就和蹇义、杨士奇商度好了祭陵。

北风凛冽,地冻天寒,高炽命凤阳府疏散了路两侧欢迎的人群,只留几个年纪最长的在临时搭起的“便殿”里说话。

“太祖皇帝大我们几岁,可是个有担当的人。”一个刘姓的老者颤颤巍巍道。作为大明的皇太子,尽管寒冷,朱高炽觉着太有必要在朱家的龙兴之地和皇爷爷——太祖皇帝当年的小伙伴拉拉家常了,既显得朱家子孙不忘旧人,又显示了皇家的亲民。

“有一天,一群给田主放牛的伙伴饿得实在不行,你说米香,他说菜香,还有的说肉更香,说的人人都流口水,饥肠辘辘的肚里叫得更响了。可上哪儿去弄呢?太祖眉头一皱 说,有了,伙伴们还不明白,太祖就牵过来一头小牛,用牛绳捆住前后脚,大家才明白, 有人拿了砍柴的斧子上前当头就是几斧。小牛死了,大伙一起动手剥皮割肉,架起石头, 捡柴生火,一面烤,一面吃,不一会儿,一头小牛只剩了一张皮、一堆骨头和一条尾巴, 那该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一顿美味了。吃完了烤肉,太阳也下山了,怎个向田主交代呢?大 家想不出主意,又互相埋怨起来。太祖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说小牛钻到了山洞里, 找不到了。那晚,太祖挨了田主毒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老人说着,又流下泪来。另一个瘦小的、高颧骨的老者道:“我记得最清的是,太祖那时总是装皇帝,像戏台上演的那样,把一些树叶撕成丝条作胡须,用一块木板作平天冠,坐在土堆上,让我们跪着磕头、喊万岁。原来,他却真有做皇帝的命。”大家都笑了。

朱瞻基也曾听起这些往事,站在一旁不住点头。 又一个黑衣老者问:“殿下,知道刘大秀这人吗?” 高炽愣了一下,答道:“您老说的是义惠侯刘继祖吧,为孤祖先提供墓地、太祖爷爷追封过的恩人,又怎能忘呢!您老是?” “刘大秀的邻居李重五。” 高炽点点头,表示认可。是啊,没有刘继祖,朱家的墓地还不知会在哪里呢? 朱高炽只知道祖上很穷,穷到什么样子他想象不出,他对朱家祖先的那点贫病交加的印象也是零零碎碎从皇爷爷朱元璋那里听来的。 朱家的祖先曾因穷困而多次迁徙,连一亩自己的薄田都没有。元顺帝至正四年,淮河流域大旱,又爆发瘟疫,濠州太平乡孤庄村朱元璋一大家子人,除了出嫁的,父母和大哥同时死去。家里没钱没粮,还停着三具没有墓地的尸体,哀求田主无望,天气又热,满屋 子烂臭味。

十七岁的朱重八(朱元璋)和二十岁的哥哥朱重六急得在草屋里抱头痛哭。多亏邻居刘大秀闻讯赶来,才解决了葬地。可衣衾棺椁也没有着落,只得将就着用几件旧衣服包裹 了,请了伙伴们帮忙抬到刘家地上下葬。可刚到山坡下,突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山上的雨水裹挟着泥土滚滚而下,众人只好放下尸体到一棵大树下躲避。一顿饭工夫,雨过天晴,再到山坡下,已不见了尸首。原来是山洪冲下的泥土掩埋了尸体,老天爷为朱家葬了父母和哥哥,也就是俗话说的天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