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眠(第2页)
“他第一次带着我御剑,飞得那么高,可以看见整个村子,他跟我讲的,村子里的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他想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一定会修得真仙回来。”海萍盯着碗里荡漾的酒苦涩道。
“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有头有脸的大宗门能得几个元婴已是大福气,更何况他不过是个散修。”
“今日他说,我为天下人而修,明日又见他浑浑噩噩同人喝得烂醉回来,躺在床上说,修行需得劳逸结合。心中醒,口中说,不从身上习过,一心扑在旁门左道上,又怎么可能修出本心来?连我这个入门不过八载的修士都知道的道理,他却能糊涂一辈子。”
海萍靠在了罐子的边沿,手指轻扣着喝空的坛壁。
“前些年,我娘同他和离了。”
“好在我只是个外门弟子,不必断绝凡缘,还能收得到我娘捎来的信,“信里说和离那日,签下黑纸白字居然还是他一个不知哪来的友人。不过那时我已经六七年未见过他了,自从他某次说要游历,再也没见他捎回来过什么,临走前嘴上还说着隔几月就回来,可一走就再没音讯了。”
“他走的那天,我还傻呵呵地用压岁钱给他穿了一串铜钱,想必他‘游历’途中,那铜钱早就不知被骗到哪去了。”
“嗝!”海萍捂住了嘴,朝陆忆寒释然一笑。
“不过我在谷里都想通了,我不觉得他可恨,只觉得他可悲。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吧,别把自己饿死就行…至于抓他去天衍宗……”她默然不语,陆忆寒却是听得出来她的下文。
半晌,她又问道:“陆道友,你爹是什么样的?”
突然被问话,陆忆寒有些不知所措,父亲的模样在他脑中几经翻腾,却始终成不了形——那个一身素蓝衣裳的,披散着长发,又用粗布蒙着眼的男子。
“我…爹、爹……?”他缓缓念出这二字,回过神却已经觉得生涩了,他也有好些年未曾见过父亲了。
……
“爹爹,这是什么草啊?”一只小小的手攥住了一位素衣男子的衣角,灰蓝素衣的男子款步就着小孩的步伐,他面庞清秀,可轮廓有些过于分明,让人觉得那覆于眼上的雪白绸带下是一对深陷的眼眶。
“忆寒,取其一部分,置于我手心。”男子的声音温和而又深沉。
小包子陆忆寒刚把叶子折下,男子就开始笑起来,收回了手,道:“是芫(yan)荽(sui)。”
“啊?”陆忆寒撇撇嘴,空气中似乎飘着让人不快的味道,“你都还没摸过!”
“可是我闻到了,”男子蹲下,“你把裂口放在鼻下,可闻出来辛香?”
“哕!!!!”陆忆寒大叫着甩飞了手中的草,泪汪汪地望着男子,巴巴地说道,“是臭臭的香菜!”
“跟你娘亲一个样。”男子笑意更甚,顺着香菜的味道抓住陆忆寒的小手,取来一块湿帕帮他抹掉手上的香菜残渣。
不一会,陆忆寒又忘了先前的不快,小跳着去揪另一丛小花……
陆忆寒觉得自己仿佛就要够到那抹身影了,拼命忆着和父亲有关的一切。
……
他坐在屋檐下,炙热的烈阳烤的石板发烫,眼前的景象也有些微微地扭曲。
自己手中紧紧攥着一篮子草药,有些脱力地靠在身后的木板上,天太热了,先前他爹爹为他备好的那一竹筒消暑的水因为他没放好,撒了一路都浑然不觉。
陆忆寒望着天上的骄阳,陆文轩此刻一定正顶着烈日在山上寻草药,盲了双眼,寻药自然也是要比寻常人困难些。
昨天的草药焉了都没人来买,那些药铺的人也都联合起来拼了命地压价,近半贯钱的草药硬是只出几十个铜板的价格,打明了算盘要他们不得不低价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