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陶艺釉色的建筑涂料色谱转换表
暮色漫进工作室时,郭静正把最后一片试釉的陶片从窑口取出来。窑火的余温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暖橘色的光斑,她戴着隔热手套的指尖刚触到陶片边缘,就听见楼梯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赵环的皮鞋碾过台阶上的陶土碎屑,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某种预设好的暗号。 “又在跟你的釉料较劲?”他的声音裹着外面带进来的晚风,比平时低了两度。郭静回头时,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硬壳笔记本,封面沾着几点银灰色的涂料痕迹,是他下午去工地考察时蹭上的。
“这批青釉总差一口气。”她摘下手套,指尖在陶片表面轻轻摩挲。那片巴掌大的陶土上,釉色从边缘的月白渐变成中心的靛蓝,却在靠近底部的地方晕开一小片灰翳,像被晨雾打湿的湖面,“你看这里,明明窑温控制得和上次一样,却多出这么块‘胎记’。”
赵环走过来,弯腰时衬衫领口滑下一缕线条,是他惯用的绘图铅笔别在里面。他没先看陶片,反而盯着郭静的手——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未洗净的釉料粉末,虎口处有块淡青色的痕迹,是昨天调釉时被钴料染的。“建筑涂料的色号卡至少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他忽然说,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但你这陶片的颜色,相机根本拍不出来。”
照片里是美术馆新馆的外墙样板,浅灰色的涂料在阳光下泛着冷调的金属光泽。郭静凑近看时,发现他在照片边缘用绘图软件标了一行小字:“需模拟‘雨过天青’釉的流动感”。她忽然笑了,指尖点在屏幕上那块僵硬的灰色:“你拿工业涂料跟我的窑变比?赵设计师,这就像拿直尺量云的形状。”
他没反驳,反而把那个黑色笔记本摊在工作台的青瓷釉料碗旁边。扉页上画着美术馆的剖面图,穹顶的钢构线条像展开的羽翼,而空白处贴满了彩色便签,都是郭静之前烧出来的釉色样本:粉青、梅子青、兔毫、鳝鱼黄……每张便签右下角都有她用铅笔写的备注,“第七窑,还原焰3小时,釉料含玛瑙末”或“降温时开窗,进了三分钟冷空气,出冰裂纹”。
“上周去涂料厂,工程师说可以根据色值定制配方。”赵环的指尖划过一张“星子蓝”的釉片——那是去年冬天他们在雪夜烧出来的,釉面布满细密的冰裂,裂纹深处泛着碎钻似的蓝光,“但他们要的是rgB数值,不是‘星子掉进冻住的湖里’这种描述。”
郭静挑了挑眉,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釉色笔记。那本牛皮纸封面的本子里夹着无数干枯的花瓣、窑火灰烬,还有用不同釉料写的色卡:她用氧化铁写“赭石”,用氧化钴写“靛蓝”,笔尖晕开的墨痕里还能看见细微的颗粒感。“那你要的‘雨过天青’,是哪种天?”她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用青釉写的“暮春”二字,“是刚下过雨,云还没散的那种青?还是太阳出来,水汽在草叶上发亮的青?”
赵环的目光落在她写的字上。釉料在纸上洇开的边缘并不规整,像被风吹过的水纹,却比任何印刷体都更有呼吸感。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画廊,她指着那幅星夜春水图时说的话:“颜色是有记忆的,你看这片蓝,肯定记得画师调它时的心情。”那时他只觉得这说法太感性,直到此刻看见她指尖的釉料在纸上慢慢干涸,才忽然明白她所谓的“记忆”是什么——是物质在时间里留下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