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三善 作品

第200章 项目现场的陶土与混凝土的物质联姻

赵环踩着没过脚踝的虚土走进工地时,安全帽檐的阴影恰好遮住半张脸。他抬手推了推镜片,看见郭静蹲在基坑边缘,正用一把陶匠专用的牛角刮刀,将掌心的陶土抹在暴露的钢筋骨架上。 “混凝土初凝前得保持湿润,”她头也不抬地说,指尖带着陶土特有的赭石色,在锈迹斑斑的钢筋上画出流畅的弧线,“就像给刚出窑的坯体裹草绳,得让它们慢慢适应空气。”

赵环蹲下身时,工装裤膝盖处的褶皱里落进几粒砂。他设计的美术馆扩建工程正进行到基础浇筑阶段,眼前这片被脚手架分割的天空,本该是CAd图纸里精确到毫米的标高线,此刻却因为郭静带来的那箱陶土,洇染上某种流动的诗意。

“监理会说你破坏工程规范。”他从她手里接过刮刀,金属刃口触到陶土的瞬间,想起她工作室里那台老陶轮——转动时总发出类似工地搅拌机的轰鸣,只是一个产出带着指温的弧度,一个浇筑冰冷的结构力学。

郭静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陶罐,粗粝的表面还留着她指纹的浅坑。“上周在龙窑烧的试片,”她将陶罐倒扣在钢筋交汇处,陶底的透气孔恰好对准钢筋焊接点,“你看,混凝土需要排气,陶土需要呼吸,本质上都是在跟空气谈判。”

风卷着沙尘掠过防护网,赵环看见陶罐边缘渗出细密的水珠。那是郭静特意调制的陶土泥浆,掺了她工作室后院的草木灰,此刻正顺着钢筋的螺纹缓缓爬升,像某种古老的封印仪式。他忽然想起投标时在方案里写的那句话:“建筑应当像陶器般,让自然之力在人工肌理中生长。”当时甲方代表皱眉划掉了这段,说不如直接标注抗渗等级。

“标号C30的混凝土初凝时间是六小时,”赵环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向下午三点,“你这些陶土能撑到浇筑完成?”

郭静没回答,反而从包里翻出个速写本。纸页上画满基坑剖面,钢筋的折线旁批注着窑温曲线,某个转角处还画着小小的陶轮图案。“上周去瓷都拉坯,老师傅说最好的釉料要掺当地的土,”她指着图纸上的承重墙位置,“这里的地基土含砂量太高,我带的陶土来自高岭土矿,刚好能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