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陶土收缩率的空间推演
赵环第三次将Bim模型里的卫浴间墙体参数归零重建时,晨光正顺着未封死的天窗框架斜切进来,在地板投下菱形的光斑。郭静的陶轮就支在客厅中央,昨晚揉好的泥团用塑料布裹着,像块沉睡的琥珀,表面还留着她掌心按压的浅痕。
“又改?”郭静端着两杯热豆浆走过来,赤脚踩在他铺在地上的图纸上。她总爱这样,把他严谨划分的工作区当成随性的行走路线,鞋底沾着的陶土碎屑落在标注着“±0.000”标高线的位置,像给冰冷的工程符号缀上几粒星子。
赵环没抬头,鼠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短促的指令:“你的碎陶片拼贴厚度比预估多了三厘米,整面墙的荷载分布要重新算。”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正缓慢旋转,卫浴间墙面被剖切开,露出内部钢筋骨架,“而且陶土烧制后会收缩,你上次那个‘星夜’系列,收缩率是多少?”
郭静把豆浆杯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图纸边缘:“不一定。要看黏土里砂粒的比例,窑温曲线,还有……”她忽然笑起来,弯腰从陶轮旁捡起块晾干的试片,“还有我捏它时的心情。”
试片边缘带着自然的崩裂,像被月光啃过的痕迹。赵环瞥了一眼,喉结动了动——他认得这纹路,上周她为了赶制美术馆的陶艺装置,在窑边守了三个通宵,出来的第一批试片全是这样的裂痕,她说那是“火太急,泥在哭”。
“心情不能量化。”他伸手接过试片,指尖触到陶土干燥后的粗粝感,像触摸某种时间的痂。建筑图纸上的每一个数字都必须精确到毫米,混凝土的收缩率有国标规范,钢筋的屈服强度可以查表,可郭静的陶土永远在制造意外。
郭静忽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后。她总爱在他专注时这样靠近,带着陶土特有的腥气,混着她发间淡淡的艾草香,像把他从理性的荒原拽进潮湿的春天。“那你算过,我们第一次在画廊见面时,你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吗?”她手指点在他胸口,“比标准衬衫的纽扣间距偏左两毫米,因为你画图时总习惯扯那颗扣子。”
赵环的指尖顿在鼠标上。他确实有这个习惯,思考时会无意识地摩挲衬衫纽扣,久而久之,第二颗总比别的松垮些。她竟连这个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