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蛇之越 作品

一百:和平与我·其二(第2页)

“这是1965年,我们组织的日中少年交流团。”田中指着照片,眼里闪着光,“那个老爷爷是早稻田大学的教授,年轻时参与过战争,后来一辈子都在赎罪。”

“赎罪?”我冷笑,“他们欠的血债,十条命都还不清。”

田中的笑容僵住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子,倒出一堆泛黄的信件。“这是健司你去年去上海时,当地居民写给你的。”他挑出一封递给我,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信纸边缘都磨破了。

“佐藤先生:谢谢你帮我们修好了小学的屋顶。我爸爸说,日本人里也有好人,就像你和你带来的志愿者。我长大想当翻译,去日本告诉你的孩子,中国有很多漂亮的地方……”落款是“小明,10岁”。

我的手指抚过“好人”两个字,突然想起爷爷的葬礼上,邻居王大爷说过,当年有个日本逃兵,曾偷偷给过饿肚子的爷爷半个窝头,后来被宪兵队打死在山坳里。那时我只骂王大爷糊涂,现在看着信纸上稚嫩的笔迹,喉咙突然发紧。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提线木偶,跟着田中他们参加各种活动。去养老院看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听他们哭着说“对不起”;去学校给孩子们讲南京大屠杀,展示从中国带回来的照片;去港口迎接中国的交流团,帮他们扛行李,听他们说“谢谢”。

有次在大阪的街头,我们摆了个展板,展示日军侵华的罪证。一个穿校服的女孩站在展板前哭了,她说她爷爷是关东军,她从来不知道爷爷做过那些事。“我该怎么办?”她抬头问我,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我能为中国的爷爷奶奶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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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说:“要是当年没打仗,该多好。” 改变是从一场暴雨开始的。那天我们在广岛参加和平纪念活动,突降大雨,展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和几个中国留学生一起冒雨加固支架,雨水顺着头盔流进脖子里,冻得人直哆嗦。有个戴眼镜的中国男生,一边用绳子捆竹竿,一边骂:“当年你们炸得广岛稀巴烂,现在倒好,还得我们来帮你们挡雨。”

他的同伴赶紧拉他,可他挣开了,红着眼瞪我:“怎么?我说错了?你们爷爷杀了我们爷爷,现在装什么好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刚想反驳,却看到田中举着块塑料布跑过来,盖在我们头顶,笑着说:“别吵架,雨里说话容易着凉。来,我请你们喝热咖啡。”

咖啡馆里,男生还在赌气,可当田中拿出他父亲在南京大屠杀中救下的中国婴儿的照片时,男生的嘴慢慢闭紧了。照片上的婴儿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去年还来日本看望过田中的父亲。

“我知道,战争的伤疤没那么容易好。”田中给男生的杯子里加了块方糖,“但我们能做的,是别让新的伤疤再长出来。你爷爷恨日本人,我爷爷也恨战争,这不矛盾。”

男生没说话,只是一口喝干了咖啡,咖啡渍在嘴角留下圈褐色的印子,像个没擦干净的泪痕。

秋末的时候,我们接到通知,要去北海道的一个小镇,帮那里的中国人社区修缮被台风损坏的仓库。那个社区是1950年代留下来的华侨建立的,里面住着三十多户人家,大多是做渔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