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蛇之越 作品

一百零二:被遗忘的罪行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我正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透明的液体一滴滴坠落,像在数着某种我读不懂的倒计时。穿制服的人坐在对面,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陈默,再想一次。”他的声音很平,像手术刀切开皮肤时的冷静,“三月十七号晚上七点到十点,你在哪里?”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记忆像块被摔碎的镜子,碎片散落在雾里,怎么抓都抓不住。我只能摇头,指尖抠进病号服的布料里:“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们说我涉嫌一桩谋杀案。死者是个叫林慧的女人,住在我家楼下。有人在监控里看到我案发当晚进过她的单元楼,她的指甲缝里有我的皮肤组织,床头柜上那杯没喝完的水里,验出了和我杯子里一样的安眠药成分。

“你认识她吗?”另一个戴眼镜的人问,他总是把文件夹抱在怀里,像抱着某种证据。

我努力回想。林慧这个名字很熟悉,像在舌尖滚过千百遍,却怎么也尝不出具体的味道。我记得她家阳台总摆着盆栀子花,记得她下楼时喜欢走楼梯,记得有次电梯坏了,我们在楼道里擦肩而过,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香。

但这些碎片拼不成完整的画面。就像我知道自己叫陈默,知道住在302室,知道自己在图书馆工作,却不知道这些事实之间是怎么串联起来的。医生说这是创伤后逆行性遗忘,可能是头部受到撞击引起的。他们在楼梯间发现了我,额头上有个三厘米长的伤口,血流进眼睛里,把整个世界染成了红色。

庭审那天,阳光透过法院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检察官出示了一沓沓证据,照片上的林慧躺在血泊里,她的眼睛睁着,瞳孔里映出天花板的吊灯,像颗碎裂的星辰。

我的律师站起来,声音洪亮:“所有证据都只能证明我的当事人出现在案发现场,但无法证明他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如何为他记不起来的行为负责?”

陪审团窃窃私语。我坐在被告席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额头上的疤痕。那道疤已经结痂,摸起来硬硬的,像块不属于我的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