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97章 茶露凝(第2页)

终选擂台的铜锣震得耳膜疼。阿梨捧起第十碗茶汤,喉头动了三回没出声。评委敲杯盖的脆响里,道夫撞上台抓起茶碗灌进喉咙:“毒茶!”满场死寂中,少年胸口青筋暴凸,茶脉金纹毒蛇似的缠上脖颈。评委席的紫砂壶“砰”地炸开,壶底黏着的靛蓝布角,分明是东京茶学附中的校徽残片。

道夫蜷在茅棚角呕绿水,阿梨拧的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少年忽地抓住她手腕:“镯子...”金圈滑到道夫掌心,内侧“月珍”的刻痕正正贴住他心口茶疤。夜风撞得油灯忽明忽灭,银镯子的光晕透出茅草缝,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映出并蒂茶花的影。

雷劈木下烧认罪书的火堆叫雨浇灭了。道夫爹肩胛骨上扎着翡翠簪,血水顺着簪头的苦楝花往下淌。林溪的越洋信在灰堆里半焦着,东京法院的判决书上,“昭和茶研”的钢印死死咬住程大勇的指纹。

玻璃棚的新茶苗窜到人腰高。道夫捉虫时袖口叫茶枝勾破,阿梨咬断红线头补丁。针尖挑开旧补丁,靛蓝校服布露出“茶学”二字。少女发丝垂落道夫手背,少年掌心血脉突突跳,金线顺着针脚游走,在靛蓝布上绣出“茶农学堂”的轮廓,针脚细密如茶脉纹络。

头茬春茶开秤的铜锣响彻晒谷场。道夫将苦楝花簪别进阿梨鬓角,晨风掠过茶垄,少女鬓边碎发粘在少年汗湿的颈窝,毛茸茸映着朝阳。西头玻璃棚顶的露珠簌簌滚落,赵明的喊声撞碎在风里:“茶脉金纹——批了非遗——”满山新发的茶苗应声轻颤,叶尖儿抖落的露水叮叮当当,恍若百年前茶契初定时,月珍腕间银镯的脆响。

谷雨前的闷雷在云层里滚,茶阿梨踮脚给雷劈木新枝系红布条,布角扫过道夫昨日钉的“茶脉眼”木牌,露水混着陈年朱砂淌下来,在少女虎口凝成血珠子似的圆斑。山道夫在晒谷场西头夯地基,石硪砸进湿泥的闷响惊起草窠里的山鸡,扑棱棱掠过玻璃棚顶,翅尖扫落赵明新挂的“非遗示范基地”铜牌。

道夫爹的轿车辙印还陷在泥里。王金宝娘杵着捣药槌冷笑:“程老板的魂儿叫翡翠簪钉在山涧了!”话音未落,晒谷场东头忽地拱起土堆,嫩茶根顶出只金丝眼镜腿,镜片上黏着半片靛蓝布——正是东京茶学附中校服的残角。阿梨的竹耙子扒开浮土,耙齿勾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程大勇的私章:青田石底子刻着菊花徽,印泥沁进石纹像凝固的血。

玻璃棚飘着消毒水味儿。赵明举着试管逼到道夫跟前:“茶苗金纹褪成灰白了!”少年扒开苗根,腐叶层里翻出晶亮的紫粉,日光底下浮出“昭和茶研”的浮水印。白发教授突然将试管掷向苗床,紫液泼在茶根上“滋啦”冒烟,荧蓝菌丝却从腐殖土里钻出,蛛网似的裹住毒液吞吃入腹。

新砌的茶祠墙基叫雨水泡软了。道夫背青砖过沟坎,阿梨扶砖的手擦过他腰侧,少女腕间新烙的金纹突突直跳。道夫爷爷的枣木拐“咚”地戳进泥浆:“光绪年立柱要压五色土!”老人枯指点着南坡红壤,道夫铁锹下去竟掘出个釉面陶罐——罐身“丙辰茶魂”的刻痕间,卡着半枚翡翠苦楝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