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第3页)
子时的刑部值房,炭火烧得正旺。谢渊对着三份账册残页皱眉,周立捧着新到的密信,信封口的印记泛着暗红。\"大人,\"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密信里说,\" 指向信末的模糊暗纹,\"赵王用榷场的矿粉,\" 咽了咽口水,\"换了都察院十份保举状。\"
谢渊的指尖划过账册上的苛租数字,墨迹在烛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官官相护到如此地步,\" 他的声音低沉,指腹碾过纸面,\"这些数字用的太行赤矿墨,\" 又翻开赵王粮庄的收租契约,\"与地方官保举状的墨色,\" 喉结滚动,\"分毫不差。\" 忽然冷笑,\"太子在祭天诏书中用东宫旧纸,\" 指尖敲了敲《罪己诏》副本,\"却填赵王榷场的墨料,\" 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卷宗,\"分明是要坐实苛租,却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周立望着谢渊眼中的火光,想起那年在江西,大人也是这样在烛光下分析税单,最终揪出了襄王的贪腐。\"陛下为何不揭穿他们?\" 他终于忍不住。
谢渊望向窗外宗人府的灯笼,火光在雪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陛下比我们清楚,\" 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太子与赵王斗得越凶,\" 又指向乾清宫方向,\"那些被矿粉和墨料掩盖的手脚,越容易在查案中露出来。\"
寅初刻,东宫的望月台上,太子萧桓望着乾清宫方向的灯火,手中的《罪己诏》副本被夜风吹得哗哗响。\"殿下,宗人府的人已查封粮庄,\" 侍从的声音里带着忧虑,\"还带走了三个账房先生。\"
太子忽然笑了,笑得像腊月的梅:\"查封得好,\" 他的指尖划过诏书中的 \"罪己\" 二字,\"查得越严,\" 望着天坛方向,\"百姓越会记得,\" 顿了顿,\"是谁在祭天台上,为他们请命。\"
夜风掠过东宫的檐角,永熙帝站在乾清宫的落地窗前,望着太子东宫的灯火次第熄灭。他知道,太子的《罪己诏》,不过是九王夺嫡中的一记险招:自污以收民心,嫁祸以攻赵王,却不想露出了火漆与墨料的破绽。
\"陛下,谢御史送来火漆分析奏报。\" 王顺的通报声打断思绪。永熙帝接过奏报,望着 \"东宫铁砂三成,赵王赤矿七成\" 的结论,忽然轻笑:\"谢卿果然敏锐,\" 他的指尖划过奏报,\"可他不知,\" 望向墙上的《宗藩图》,\"朕要的不是揭穿,\" 声音低沉,\"是让他们,\" 顿了顿,\"在互相撕咬中,\" 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露出真正的爪子。\"
晨钟响起时,谢渊站在刑部的天井里,望着空中飘落的细雪。他知道,太子的反击,赵王的推诿,都不过是永熙帝棋盘上的棋子。而他手中的银针,必须在这火漆与墨料的纠葛中,找出那根贯穿全局的线 —— 哪怕这根线,最终指向的,是帝王最深的权衡。
卷尾
太史公曰:太子祭天,非真罪己,乃 \"以身为饵\" 之谋;赵王苛租,非不知止,乃 \"借刀杀人\" 之计。谢渊验火漆于微末,辨墨料于毫厘,方识破双簧之局。然永熙帝隐忍不发,盖因深谙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之道:让太子与赵王互相攻讦,使宗藩之弊自现,此等帝王心术,实乃平衡之术的巅峰。而谢渊等孤臣,虽处权谋漩涡中心,仍以律法为秤,称量天下公道,其心可昭日月,其志可感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