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装死 作品

第112章 关陇兵事

光大五年(571年),六月二十八。成都城南,益州州学。

一幢由层层甲士拱卫着的石屋之内。

陈伯宗正同征东大将军陆腾,临桌而坐,相对弈棋。

是的,今日初抵成都的他,并未直入成都城内,而是命令随行的万余护军于城南立营屯守之后,将成都城南这处益州州学充作了临时的行宫。

目前的成都,毕竟还算是陆腾的地盘,无论他前番的表现有多么顺服,该防的,总得防上一手。

好在,陆腾的归附,确实真心实意,陈伯宗方入州学不久,他便未携任何扈从,只身前来拜谒。

恰逢此时天值酷暑,陈伯宗遂邀了他同来这气温稍适的石屋之内,弈棋消暑。

“陆公可知,我等所居石室,有何典故?”

陈伯宗捻起一枚黑子,忽然问道。

陆腾是北魏孝武帝元修的同龄人,如今年已六旬,兼之领着(一品)开府仪同三司的职衔,的确当得皇帝这一声陆公的尊称。

与寻常只知冲锋陷阵的武将不同,陆腾的高祖陆俟在北魏时曾以武功获封王爵,父、祖两代则以文官供职魏廷,家学熏习之下,他算得上个文武全才,只听他答道。

“禀至尊,前汉时,蜀郡太守文翁为化蜀人,筑石室于成都之南,终日讲学其内,蜀中文学之风由是而开。”

“臣与至尊今日所居,即文翁石室毁后新造之所在也。”

陆腾话音方落,一个侍者携着一壶新茶入内,分别为二人倒满了一盏。

陈伯宗举起面前的白瓷茶盏,对陆腾道。

“此茶乃是江南新造的清茶,与旧茶殊异,然解夏日暑气最宜,陆公且试之。”

陆腾见那茶盏,似是北地产物,不知怎地,心中竟涌起了些少年时居处洛阳的记忆来。

待陈伯宗先饮了许久,他才暮然回神,饮酒似的将杯中茶水,满饮而尽。

陆腾觉得自己已然猜透了皇帝言语中的深意,只听他道。

“臣闻清茶之法,乃至尊首倡,今日试之,果然大胜旧茶。”

“陛下除故布新之圣德,臣知之矣。”

“臣老迈矣,请解将军之任,成都甲士一万二千四百有奇,乞陛下善待之。”

没料到陆腾会这般轻易交出兵权的陈伯宗,不由在心中将自己的小人之心暗暗鄙视了好几遍,良久,方才故作淡然地道。

“朕之西巡,非为来取陆公麾下兵马。”

“朕所虑者,蜀中獠蛮广布山谷,其众数十百万,自晋末以来,二百年间为乱巴蜀,以致朝廷征讨,累岁不息。”

“尝闻陆公历官巴蜀,几二十年。”

“凡破汉中安康贼,平龙州李广嗣,剿陵州木笼獠,定眉戎江资等八州叛,又镇抚隆州、资州等处,俘斩之敌以十万计,声威震于獠蛮之间。”

“是知陆公胸中必有治蜀之良谋。”

“故朕驻跸于州学之内,躬身石室之中,欲师事陆公,以请教之也。”

言罢,陈伯宗竟果真起身,朝陆腾曲身做拜。

陆腾有些不明白这位陈国天子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了。

仓猝之间,他只好连忙起身托住陈伯宗,急言道。

“陛下切勿折煞老臣,为君献策,臣之职份也,何敢为师。”

“乞陛下稍坐,臣为陛下具言蜀中蛮獠情势。”

待陈伯宗闻言稍稍坐定,他方才又开口言道。

“请陛下恕臣无状。”

言毕,他忽将大手于面前棋枰之上来回一搅。

那黑白棋子一时混同一团。

但听陆腾道。

“陛下欲治蜀中蛮獠,即若分此黑白之子也,宜用缓计,徐徐图之。”

“陛下须知,夫晋室东迁之前,蜀中本无獠人。”

“蜀中所以有獠,以至乱延二百余年,是伪汉帝李寿之罪也。”

“晋建元中(340年),李寿据巴蜀,以蜀中空阔,寡民户人口,遂大迁牂牁等郡(今贵州)獠人十余万落于蜀中,以实蜀土。”